小心红衣服的人?
看来在这座城里,只有伥鬼会穿红衣了。
百里忍冬不禁想到了他们在客房内找到的那张纸条,上面写着:“穿蓝衫的才是伙计”,还有那句被涂掉的“小心穿红衣服的人”和替换它的“可以让红衣服的人”进入房间的手写规则。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写纸条规则的人前后矛盾,但厉无渡既然说出了这样一句提醒,足以说明她的确是在给出有价值的情报,展示合作的诚意。
这一点让百里忍冬无可挑剔,只能用征询的目光望向自家师尊,看她的态度。
而厉无渡表现得更加干脆,干脆到出乎了少女厉无渡的意料:
“好啊,看在你还算是有诚意的份上,我们可以和你合作。”
她随意地拍板道,然后叫百里忍冬把那张床头板下面的纸条拿给少女:“这是在这间客房里找到的规则,你可以看一下,就当是我们这边礼尚往来的诚意了。”
少女厉无渡连忙接过纸条,一目三行地迅速浏览下去,却在看完后浅浅地露出了几分失望之色。
她将纸条还给百里忍冬,叹息道:“对我来说没什么用,这些规则我都已经知道了。”
对此厉无渡早有所料,不然也不会这么痛快就拿出来给她看,但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只若有所思地道:“看起来,你在这城里搜集到的情报很多……是得益于这红衣阵营的身份吧?行动起来应该比我们更自由?”
“只是相对的,”少女厉无渡摇了摇头,“只有在完成当夜的任务后,我才可自由行动,而且白天我们也同样要遵守城里的规则,一旦违背,后果和你们并无不同。”
“唔……听起来,倒好像是白天的限制更多。”厉无渡沉吟道。
少女厉无渡闻言目光微沉,但思忖片刻,还是将自己的猜测吐露了一部分出来:“其实我觉得,白天诡城的作风和晚上的差别太大,甚至就好像,不是一座城一样。”
“不是一座城?”厉无渡眯起眼,“你的意思是,这城中的‘日’与‘夜’其实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难道晚上外头这些街道楼宇还会变副模样么?”
少女摇头:“不,不是指外观上的,我的意思,是指规则这方面。”
“白日的城是给‘外来者’准备的,按照既定的秩序运转,而夜晚的城……”她顿了顿,眼底浮现出一丝深沉,“更像是‘它’的领域。”
厉无渡静静地听着,眼底闪过一丝幽深莫测的意味,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有趣。那你可有查到,这昼夜变化的原因?”
少女厉无渡一怔:“不是敲锣的打更人么?‘锣响七声必须归家’,我以为你们知道这条规则。”
厉无渡睇了她一眼,索性问得更直白了一点:“为什么是打更人?为什么会有‘锣响七声必须归家’的规则?你不觉得,这条规则就像是在变相地提醒众人‘夜晚要来了,赶紧躲起来’么?”
少女怔住了,厉无渡则继续道:“照你所说,夜晚是那东西的猎场,那为何要在夜晚来临前弄出这么一个规则来?明明外头留着的猎物越多,那诡城里隐藏的东西才越高兴吧?”
“我们若想离开这里通过第二层,我想就必须先弄清楚,‘夜’与‘日’如何交替,而这背后,又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这才是干系到诡城运行根本的‘规则’。”
……
少女厉无渡带着满面沉思翻窗走了。
但天还没亮,百里忍冬和厉无渡顾忌着随时有可能会来突击检查的怪物,决定双双老实地躺回榻上。
不过经历了这惊心动魄外加烧脑谈判的大半个晚上,他们谁也没能再睡得着觉。
黑暗中,只有窗外偶尔传来微弱的风声,客栈里依旧寂静得令人窒息。百里忍冬和厉无渡并肩躺着,谁也没有说话,却都知道彼此没有睡着。
房间的温度适宜,床榻软硬适中,让百里忍冬绷紧的神经渐渐缓和了些许。可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心浮气躁得很——少女厉无渡那只纸手的模样就像是印在了他的脑子里,包括捂住他嘴巴时那粗粝的触感,似乎还笼罩在下半边脸的皮肤上,挥之不去。
百里忍冬忍不住抬手,指尖擦过自己的下颌,想抹去那股挥之不去的粗糙触感。然而,手指刚刚触及皮肤,他的动作便陡然一僵。
……不对。
那处皮肤的触感和记忆中完全不同。
他本该感觉到熟悉的肌理,温热的皮肤,甚至是自己呼吸拂过指腹的湿润感。可此刻,他摸到的却是一种奇异的干涩——薄薄的、细腻却缺乏弹性,就像……
像是纸张的质地。
百里忍冬的呼吸猛地一滞,指尖微微颤抖,沿着下颌移动。
从下巴到侧脸,那片肌肤真的像是失去了往日的温度,不再像血肉一般柔软,而是带着某种僵硬的平滑感,甚至……
百里忍冬小心翼翼地按压了一下,指尖传来一丝几不可察的脆弱感,像是一旦用力,皮肤便会皱折或者撕裂。
寒意沿着脊椎直窜上脑海,百里忍冬瞳孔骤然紧缩。
不可能……不可能的!
他猛地攥紧拳头,试图让自己的思绪冷静下来。可恐惧却像是毒液一般蔓延,顺着他的思维疯狂滋生——
他开始回忆,刚才少女厉无渡捂住他嘴的那只纸手,正好覆盖了自己的下半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