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最近陛下频频遇险,臣感失职。”
陆宵一听,不知楚云砚为何又提起这事来,叹气道:“秋猎一事确实疑点重重,无从查起。”
“不过前日巷间一事却有些眉目。”
楚云砚指尖一颤。
陆宵继续道:“苍风和苍月与他们交过手,说他们的功夫路子阴狠,且惯用毒,像江湖人,却又不是名门正派。”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江湖上鱼龙混杂,自然有挣刀口钱的,具体是哪方人马,还得等寒策回来。”
“至于静太妃的女婢……”
陆宵说到这,故意停顿了一下,注意着楚云砚的神色。
“没有证据的事,朕也不好去叨扰静太妃,只能暂时按下。”
他故意说得模糊,毕竟楚云砚还不知道他知晓了清欢楼的事,他也无意捅破,只是试探。
按照001所说,忠诚度跌到0的支线几乎可以默认失败,除非他力挽狂澜,否则他一旦死亡,此人一定会参与进那场亡国战乱里。
他甚至还有心好奇,若真到了那种地步,楚云砚又会为谁而战?谁又能成为他效忠的主君……
他一直在犹豫,其实应该早下决心的,对着一个已经开始背叛,忠诚度为0的臣子。
他开始在危险边缘游走,问楚云砚:“说起来,那日王爷为何要匆匆处理了女婢的尸身?若能查验她身上所中之毒,知道幕后主使之人也未可知。”
楚云砚又开始搓起指尖,陆宵知道,这是他紧张的惯常动作。
他也不自觉紧紧握住御笔,心里不知道是在期盼还是祈祷,他甚至开始希望楚云砚给他一个理由,让他相信,然后劝说自己。
世人都觉得天子与权臣终会陌路,不死不休。
可他和楚云砚不一样,他不是史书里的那些末代傀儡,楚云砚也不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佞臣。
他是父皇亲手给他挑选的羽翼,是镇国公死后,他父皇最放心的人选。
他一动不动,等待着楚云砚的回答。
“臣年少时有幸见过静太妃。”
楚云砚闭了闭眼,再一开口,就让陆宵心里咯噔一下。
他父皇自他母亲病逝后,再未纳过其他人,整个后宫空空荡荡,除了政事,便是教他读书调香,骑射打猎。
记得他九岁那年,父皇忽然把他带到静太妃跟前,对他说,这是静娘娘,住在秋桐苑,她喜静,不要去打扰她知道吗?
他很轻易地被父皇稍显严肃的语气唬住,乖乖点头。这么多年过去,他甚至都有些忘了静太妃的样子,只记得是一个消瘦的女人,看着他父皇的眼神孤注一掷。
他静静等着楚云砚之后的话。
仿佛一旦开口,后面的话就变得容易许多,楚云砚不再犹豫,直接道:“静太妃原是淮安王府中的女婢,因与先皇有旧,被淮安王进献给先皇。”
陆宵确实第一次听闻这些旧事。
“这些事,父皇未与朕说过。”
“先皇曾告诉臣,若静太妃相安无事,陛下也无需知道前人的恩怨,以太妃之礼待她,保她一生富贵无虞。”
陆宵敛了几分笑意,“那王爷如今说出来,又是为何?”
“因为……”楚云砚只说了两个字,便顿住,许久后才缓缓继续,“人心思变,陛下当知身边虎狼环伺,不要轻信他人。”
陆宵笑问,“与王爷也如此?”
楚云砚道:“臣亦如此。”
陆宵不知道什么促使了楚云砚与他说这番话,他给了陆宵一个方向,让他把怀疑的剑尖指向了另一个人,淮安王。
淮安王是他父皇的结拜兄弟,天下初定之后,镇国公镇守边云,他便也向父皇请了封地,与边云相邻。
陆宵有些看不懂楚云砚,他的感情太过内敛,甚至稍不注意,就会觉得他寡薄。
可他今日与他说这些,又仿佛心里那杆神秘的衡杆,在悄悄晃动。
陆宵沉吟一阵,抬头道:“王爷还记得去年生辰时,朕送的那副山河图吗?”
“日升月落,山川清晖,那是朕登临云望山所见之景。”
“王爷可知这幅画出自何人之手?”
楚云砚眉眼舒缓了几度,绷直的唇角忍不住放松。
“是陛下。”
陆宵澄净的眸底微漾,正色道:“朕知王爷心有前尘,无论如何……朕拿此画与王爷做个约定。”
他声音清亮,落在楚云砚的耳边,“王爷若不负朕,朕亦不负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