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砚一想,也确实如此,更何况他明日早早就要出城,怕也顾不上陆宵,点头同意道:“那陛下等等,臣去传轿辇,喝了药再走。”
“药啊……”陆宵扶额叹息。
楚云砚刚出门,罗浮便端着朱红漆盘推门而入,浑浊的褐色液体冒着热气,正正摆放在他的眼前。
都不用细闻,粘稠的苦味便冲鼻而来,光看着,就令人作呕。
要换到以往,他定要磨蹭个半刻钟,好好做一番心理建设,可眼下,种种事务都需要他操心过问,事情紧急,也没时间因为碗药耽搁。
他认命地叹了口气,当下便屏气凝神,抬手,一饮而尽。
无法言喻的苦涩直冲天灵盖,他状若无事,抬步便走,行至门口处,却还是控制不住,干呕了一声。
“呕——”
“哎呀。”罗浮在他身后笑弯了腰,意有所指道:“药苦不苦另说,心里甜不就行了?”
陆宵:……
你在暗示什么啊!
他无力地迈出房门,楚云砚安排好轿辇,正冲他匆匆而来,看出他脸色不好,奇怪道:“怎么了?”
罗浮正好从陆宵身后跳出,再一看摆在桌子上的空碗,他转瞬便明白,也无奈笑道:“陛下,良药苦口。”
“呕——”
陆宵忍都忍不住。
他被楚云砚包了一层又一层才塞进轿辇,好歹折腾回宫,罗浮的药虽苦,但效果却似乎不错,他出了一身热汗,竟觉得轻松许多。
轿辇缓缓停住,他迈步而下,却没料到承明宫外,竟然已经候了一个人。
林霜言一身绽红官袍,面容肃丽,手中拿着一道写好的圣旨和两本折子。
多半是圣旨已经拟好,等待着他过目盖印。
“陛下。”看他走进,林霜言跪地行礼。
陆宵抬了下手道:“起吧,进来说。”
两人一前一后踏进承明殿,林霜言先将拟好的圣旨呈上,他看过后,印下玺印,交由门下省下发。
事情结束,林霜言却还未走,上前几步,将手中的奏折呈到御案之上,汇报道:“臣今日已将全部折本整理完毕。”
这事是陆宵之前交给他的,让他将批阅过的折子整理归档,方便自己之后查阅。
“有何事?”他接过他呈上的两个奏本。
林霜言道:“臣在其中发现了这本呈于腊月初九的奏折,由司农卿奏禀,说今年本是大丰之年,江淮粮仓富裕,粮价却隐有上涨,比之年初每升涨了三文有余。”
这事陆宵有印象,他还记得,他当时着令户部遣人调查。
他翻开下一本奏折,果然是户部的回奏。
奏折道,淮安粮食大丰,竟每升跌至六文,后常平仓开仓收购,将粮价稳定在每升八文左右。后江淮一带数十商人联手,突然以高于市场的粮价大肆收购,却囤而不卖,久而久之,虽然粮食大丰,竟也有供不应求之势,户部查明之后,为首五人被杖八十,罚银一千两,此后粮价才渐渐落回。
陆宵知道林霜言不会平白无故地提起这两件事,问道:“爱卿觉得此事有蹊跷?”
林霜言道:“丰年谷贱,常平仓增三分之一价收购,将粮价维持在每升八文,可区区数十商人,便能将粮价再提三文,更何况囤粮不卖,如此大的数量,他囤于何处,又该如何保存?”
“就算之后被惩戒罚没,粮价却未大幅下降,仍维持每升八文,怕此时流通之粮,不足其收粮的十分之一。”
他道:“何人、何事,能消化如此大的储粮?”
陆宵微皱了下眉,如今江淮粮价上涨,南郡又天灾无粮,明明一个丰收之年,可粮食……都去了哪里?
他面容逐渐严肃,忽然意识到,林霜言为何要将这两个奏折拿出来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除了战事,哪里能消耗掉这么多粮草?
“如此多的粮食,不管是运出江淮一带,还是运出盛朝都不可能没有风声。”
陆宵将奏本扔回桌上,静静思量着,“所以……现在,在哪藏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