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飞快来到陈阿婆面前,握住她冰凉的手,张了张嘴巴,破损的喉咙仍旧只发出“啊啊”的声音。
过去村长发热,曾烧坏了喉咙,再也说不了正常的话。
田螺知道村长是在叫阿婆的名字。
陈阿婆缓慢地牵起唇角:“追了我这么多年,快死的时候我才感觉到自己对你似乎有点......意思。”
说完,陈阿婆慢慢歪头,手一点点从村长掌心垂落。
田螺悲痛道:“阿婆——”
村长流下了眼泪。
外面的琴风闭上眼睛。
与此同时,奉兰辞骑马姗姗来迟,在门口就看到垂首抹眼泪的田螺,他就知道自己来晚了一步。
昨儿琴风飞鸽传书,说陈阿婆死期将至,奉兰辞一惊,处理完手里的事,便立马骑马过来,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奉兰辞慢慢走进弥漫悲痛的屋里,打量寿寝正终的陈阿婆,轻声道:“小刀,节哀。”
田螺低头不语,肩膀颤抖。
奉兰辞想了想,试探地伸出手,将田螺勾入怀中,见她不曾反抗,奉兰辞收拢力道,轻轻拍了拍田螺的背脊。
无声哭泣了一会儿,无助的田螺靠在奉兰辞肩头,终于忍不住汹涌的情绪,嚎啕大哭。
自从她娘亲病死,田螺就特别恐惧死亡,如今她面对阿婆的死亡,这让田螺十分难过。
不知哭了多久,田螺胸口疼得厉害,面颊干涩,呼吸不畅,她缓缓抬头,这才意识到自己缩在奉兰辞怀里。
他的衣裳处一片潮湿的深色,全是她的眼泪。
奉兰辞什么时候来了?
田螺茫然看着奉兰辞,抽噎道:“你......”
奉兰辞宽慰道:“方才过来的,小刀,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陈阿婆是寿寝正终,走前没有遭受任何痛苦,还有你们陪着她,我想她离开时定然是高兴的。”
田螺心口微动:“嗯,我知道,你说得对,谢谢你安慰我。”
奉兰辞递上一张巾帕:“擦擦眼泪。”
田螺接过巾帕,颤抖着手,胡乱抹了抹面上的泪水。
奉兰辞无奈道:“没擦干净,我帮你。”
他的语调温柔,脆弱的田螺没办法拒绝,面色呆呆的,任由他给她擦眼泪。
四目相对,奉兰辞的眼神认真而柔和,田螺下意识别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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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阿婆的死讯很快传了出去,田螺和村长负责办陈阿婆的丧事。
当日就有很多村民放下手里的农活,纷纷来吊丧陈阿婆。
周翠翠过来时就见田螺披麻戴孝,旁边还有奉兰辞,周翠翠抿唇。
祭拜过陈阿婆,周翠翠思前想后,踱步至田螺身边,压低声音道:“田螺。”
田螺抬头,面色悲伤。
周翠翠道:“节哀。”
“多谢。”
周翠翠想了想道:“若有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
田螺:“谢谢你的好意。”
周翠翠没再说什么,定定打量田螺几下,转身离开。
“小刀,你回去歇息歇息吧。”奉兰辞关心道。
田螺:“不,我要帮阿婆守灵。”
奉兰辞道:“还未到晚上,我给你做了饭,不管怎么说,你也要吃口饭,吃了饭才有力气,先让琴风代替你守在这。”
田螺:“好吧。”
吃饭时,田螺道:“奉公子,你在这里已经呆了一天,你不用回去吗?”
“无妨。”奉兰辞道。
田螺:“不能因为我的事而耽误了你的正事,我没事的,你回去吧。”
田螺不是没经历过亲人去世,过了一天她逐渐接受陈阿婆去世的事实。
人总有一死,至少阿婆不是病逝,此于田螺而言,无疑是宽慰。
奉兰辞:“小刀,你无须记挂我的事,在我看来,你的事摆在第一要位。”
听言,田螺难为情,讪讪道:“奉公子,你莫要这样说。”
“小刀,你还要叫我奉公子么,未免过于生疏了,你可否叫我的表字。”奉兰辞说。
田螺别扭:“我习惯叫你奉公子了。”
奉兰辞:“可照我们之间的关系这个称呼并不合适。”
田螺懊恼,扭捏道:“兰辞。”
奉兰辞舒展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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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陆朔行色匆匆回了村子,火急火燎到了陈阿婆家。
“小刀!”
田螺抬头:“陆朔!你回来了。”
陆朔跑过去,捉住田螺的手腕,“小刀,你没事吧?”
田螺:“我没什么事。”
“对不住,今儿我才得知陈阿婆走的死讯,回来晚了。”
田螺:“明日阿婆下葬,你现在回来也不晚。”
陆朔忍不住抱住田螺,安抚道:“小刀莫怕,阿婆走了,但你还有我。”
“嗯。”
这时,陆朔突然听到一个声音:“陆公子,再抱的话怕是有失礼数了。”
陆朔循声望去,这才发现奉兰辞,疑惑道:“你还没走?”
奉兰辞点点头,复而扯开陆朔的手,把田螺拉回自己身边,手轻轻牵住田螺的手,不曾松开。
田螺眼珠子转了转,表情微微僵硬,腹诽道你不要再牵我的手了!救命!
想着,田螺试图推开奉兰辞的手,可他似乎料到田螺会如此,抓得更紧了。
田螺绝望。
陆朔眼尖,看到奉兰辞拉住田螺的手,心生不悦,一股不详预感浮出水面。
他指责道:“你做什么?快松开小刀。”
奉兰辞松开田螺的手,缓声提醒道:“眼下仍是陈阿婆丧日,怎可在阿婆灵位前搂搂抱抱,有失体统,我知陆公子是担忧小刀,可有时候也要注意场合分寸。”
田螺如释重负,悄悄松口气,一点儿没注意到奉兰辞和陆朔之间的气氛不对劲。
陆朔敛眸,须臾道:“小刀,我有事要同你讲。”
至角落,陆朔便道:“小刀,你和他是怎么回事?”
田螺莫名心虚,含糊道:“这个,那个,一言难尽。”
说着,田螺欲哭无泪。
陆朔面色一沉,冷声道:“可是他欺负你了?我现在就去教训他。”
“欸,等等,陆朔......”田螺有苦难言,踟蹰道,“不是他欺负了我,而是我......欺负了他。”
陆朔费解道:“到底怎么回事?”
田螺捂住眼睛:“你别问了,反正就是我和奉兰辞......好、好上了。”
陆朔震惊,久久不能回神。
“小刀,你莫要怕,你若是受到欺负就和我说,我为你讨回公道。”陆朔眉眼锋利,语气沉冷。
田螺:“真不是我受欺负,就是、就是......”见陆朔不依不饶,田螺恐他做出什么荒唐的事来,只好飞快说明真相。
“就是我吃醉酒非礼了人家,所以我得对人家负责。”
说完,田螺也不敢看陆朔,身体瞬间轻松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