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是,是活人时期的王钰。
他本想去厕所看看自己现在长什么样子,刚走两步,恰好撞上从房间里出来女人。
宁乾瞳孔一缩,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女人的脸,竟然和佛堂里那具花里胡哨的佛像一模一样!
女人见他这副大惊小怪的样子,目光挑剔,上下打量着他,极为不满地啧了一声:“看什么看?没见过你妈啊?”
宁乾当然是不怕她的,但这具身体已经形成了畏惧的本能,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公司有事,我要出去一趟,你照顾好你外婆,听见没有?”
听到这话,宁乾心念一动,觉得自己机会来了。
他点点头,装得极尽乖巧。
女人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出门前说道:“哦对,你期末考成绩出来了,主科格都没及,家里最近没钱,你先休学一个学期。”
没有一丝一毫商量的余地,只是单纯的通知他。
宁乾被这妈的愚昧狠辣深深震撼了。
一股悲凉从心底涌上来,裹挟着强烈的不甘,不是他的情绪,是王钰的。
也许是他的表情露出了端倪,女人脚步一顿,放软了语气:“反正你脑子也不好使,在家里好好求佛祖给你开开光,比你去学校死记硬背强得多。”
说完,也不在乎宁乾是什么反应,砰的一声关上门扬长而去。
宁乾:“……”
有这么当妈的吗?
他忍着身上的剧痛,挪到厕所里想洗把脸。
这房子又老又窄,肥硕的苍蝇嗡嗡叫着。
厕所里弥漫着难以形容的恶臭,有点像狐臭和馊掉的饭菜结合的气味,洗手台和沾着黄色污渍的马桶占去大部分空间,转个身都困难。
拧开生锈的水龙头,水管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却不见有自来水流出来,宁乾又拍了两下,水龙头才吐出一小股涓涓细流。
水也是泛着黄的,浓郁的土腥气一个劲往鼻腔里钻,宁乾心里挣扎了一会,还是没能下手用这水洗脸。
镜子一共有四小块,是粘贴在洗手台上的,满是水垢,只能看见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
宁乾凑近,用袖子擦了擦,勉强擦出一小块能照人的地方。
镜子里的少女面黄肌瘦,齐肩的头发随意扎着,因为营养不良显得干枯又毛躁,皮肤干裂,眼下有浓重的青灰。
虽然比起外面的王钰更加憔悴,但从五官来看,确实是她没错。
王钰,重病在床的老母亲,还有一个疯狂痴迷宗教的疯子。
这不齐活了吗?
这应该是那疯女人生前的经历。
搞清了现状,宁乾往茶几前一坐,眉头紧皱,开始思考怎么离开这鬼地方。
他刚坐下没多久,头顶积灰的电灯泡突然闪了两下,随后滋啦一声灭了。
这种老式居民楼电路老化严重,供电不足是常有的事。
宁乾叹了口气,认命了。
今天大概是个阴天,昏暗的光线从窗户缝里溜进来,给室内蒙上了一层压抑的阴霾。
他打量着狭小的客厅,开始思考起了一个之前没注意到的问题。
阵眼的执念和她死去的母亲有关系。
那么她执念的源头,是因为没有救活自己的母亲,还是因为没有用她所谓的宗教信仰救活母亲?
宁乾觉得是后者。
他把目光投向紧闭的卧房门。
离开这里的关键,会和她的母亲有关吗?
在他认真思考的时候,蜷缩在袖口的手指居然自己动了起来,缓缓在满是灰尘的茶几上写写画画。
等他回过神,赫然发现茶几上多出了一个字。
【救】
而在“救”字旁边,还画着一个大大的箭头。
宁乾的视线跟着箭头往前看去,正好是“外婆”的房间。
这么看来,救“外婆”,解开阵眼的执念,就能离开这里。
他愣了半晌,随后轻笑一声,自言自语道:“谢谢。”
*
宁乾起身走到门口,蹑手蹑脚推开门。
卧房里的场景他再熟悉不过,和凌江古镇里的一模一样,只不过多了女人的照料,屋子里并没有那些难闻的气味。
只有一股腐朽的味道,宁乾叫它老人味。
“守珍啊……”
躺在床上的老人不住的痛吟着,嘴里呼喊着女儿的名字。
宁乾又往里走了两步,试探着喊道:“外婆?”
老人一顿,随后更加凄厉的哭喊起来,挣扎着起身抓住他的手:“小钰啊,你带外婆去医院吧,求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