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林深替对方擦去桌上的水渍和灰尘,又接过他的电脑包放在桌上,一切动作都自然得像是经常发生,即便这是他第一次这么主动帮有一点洁癖的对方收拾桌子,以往他都觉得对方太小家子气了:“你怎么这么迟才来,我等你好久了,无聊死了都。”
林深自然得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傅乔南笑了笑,把顺手拿的一包吐司给了对方:“路上堵车,没办法。喏,这个吐司可好吃了,我在楼下便利店买的……哦不对,是陈舟然买的。”
林深接过吐司,面上的笑意减淡一些,但很快又重新恢复过来,附耳问:“你以后都在他家住吗?会不会不方便?要不然来我家住吧,反正我爸……反正我们都认识你,大家都熟!”
傅乔南很感谢他,但也只是笑了笑:“不用了,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我不想搬来搬去,大家都麻烦。”
其实傅乔南只是在麻烦一个人和麻烦一堆人中暂时选择了前者,等他毕业找到工作有钱了,或许就不会再麻烦任何人了。
林深知道傅乔南的性子,说话语气温和,可说出口的都不是什么开玩笑的话,也不会欲迎还拒,便没再多说什么。
一上午的课下来,他除了听课做笔记就是视线发散不知道在看何处,只发呆,什么也不干。直到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响,他才和林深分开。
林深邀他一起吃午饭,他说想趁着午饭时间去琴房看看,兴许可以赶上没人练会儿琴。
林深说要陪他一起去,傅乔南拒绝了,临了怕对方不同意,又叫对方先帮他打包一份饭,如果他快的话可以赶上去食堂一起吃,如果赶不上的话就干脆端着去休息室吃。
林深勉为其难同意了。
傅乔南的小皮鞋在空荡的楼道里显得异常吵闹,因此他曲着腿将脚步声放小了些,像以前瞒着父母偷偷把吐司带进琴房吃一样。
如果有监控视角的话,傅乔南现在一定像个图谋不轨的窃贼,他如此想着,愈发觉得窘迫,踮着脚快步进了琴房,万幸,里面没人。
傅乔南是从四岁开始学钢琴的,他的母亲在将全部精力转到医疗事业前曾花了很多时间在钢琴上,甚至还开过演奏会,即便那大多是各院之间的奉承迎合,但他们一家还是为此感到高兴。
对他们来说其他人的想法并不重要,只要他们彼此喜欢并且热衷于此就行,所以哪怕两年前与他关系好的教授建议他转到医疗专业子承父业,他也只是在父母的支持下选择了继续学习音乐。
只是那时他还有父母在背后支撑,躲在他们的羽翼之下梦想着未来有一天也能开一场属于自己的演奏会,可如今却是连衣食住行都满足不了。
或许他当初应该转专业的,至少医生比毫无根基起步的音乐家赚钱。
傅乔南突然想到了身为检察官的陈舟然,众所周知,在弗莱特州,能看见多维港大桥的公馆与公寓价格都不会低。就连同样有铁饭碗的林深家也只能看到多维港大桥的一角,可在陈舟然家的卧室却能看到大桥中央的位置。
陈舟然真的很有钱,怪不得能大发善心再养他……不对,再暂时收留他一个人。
傅乔南很羡慕,他从来没像此刻这样这么羡慕有钱人,哪怕他的父母曾经带着他有钱过。
傅乔南带着这种所谓俗气却真实的艳羡弹完了一首曲,等最后一个音收,外套口袋里传来震动。
大概是林深发消息催他去吃饭,傅乔南点开消息,发现除了林深的几个感叹号,一起来消息的还有陈舟然。
陈舟然:下午有课吗?我在卡塞尔公馆,州长说想见见你。
傅乔南点开回复,对面那边此刻会显示他正在输入中。
傅乔南刚要把消息发过去,对面又传来一条消息。
陈舟然:下午有课的话我就和州长说一声,他不会怪罪。
傅乔南删掉之前问对方“你还要去宴会吗”的话,回复:没有课,我待会儿打车过去。
傅乔南想到自己身上还有些钱,虽然租不起新房子,但短暂养活自己还是没问题的,就像他前段时间趁陈舟然不在下楼买吐司一样。
对方很快又给了回复:现在在学校吗?
傅乔南:在的。
陈舟然:我去接你。
傅乔南想回复“好的”,结果刚打下一个字母,对面又传来消息。
陈舟然:我在校门口。
傅乔南歪头看着手机屏幕,好半天没反应过来,等把聊天记录又看了一遍之后才发现,自己如果刚才说下午有课的话岂不是让对方白跑一趟了?
傅乔南将手机收起,踢踏着小皮鞋小跑了起来,跑到一半发现声音有点大,又鬼鬼祟祟地轻踩着快步走。
像个小贼一样,傅乔南终于出了教学楼,穿过人群往校门跑去。
小跑至校门看到了熟悉的车,以及守在车门边的陈舟然,他又加快了点脚步。风将额前的碎发吹开,等人停下时头发已经乱得不成样子了。
陈舟然一边替对方理着碎发一边说:“跑这么快做什么,又不着急。”
是不着急,可他不想让对方多等。陈舟然说是在校门口,可也没说在校门口多久了,万一人在下课铃响的那一刻就在了呢。
“没关系的,就当是体测了。”傅乔南喘着粗气呢喃。
“从哪里过来的?”
“嗯……”傅乔南仔细算着琴房到校门的距离,除了楼层高点,其实和他上课的地方也没离多远,“琴房。”
“嗯。”陈舟然语气平平,给他开了副驾驶的门,“先进去吧。”
傅乔南一怔,试探性地看了眼对方,又看向副驾驶。
陈舟然轻笑一声:“把我当司机两个月了,坐我旁边,我会吃了你吗?”
傅乔南连忙摇头:“不是,我怕你不喜欢。”
“没有。”陈舟然接过对方手中的电脑包,“不会不喜欢,以后都可以坐。”
傅乔南手中空了,瞬间觉得轻松了不少,笑着低头弯腰坐上了副驾驶。
路上等红灯的时候陈舟然问他:“吃饭了吗?”
“糟了!”傅乔南终于想起来了,猛地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给林深发消息,一边打字解释一边呢喃,“我忘了林深给我打了饭,结果我人已经出来了……”
陈舟然看一眼对方慌乱的样子,抿唇笑了笑,开车的同时落下一句:“没关系,好好解释一下就行了,他会原谅你的。”
傅乔南没有将这话听进去,他觉得实在对不起林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