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音姐,所有人都坦白了自己收到过同样的纸条,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全都收到过!?那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想过出面阻止陈子翔的死?”林萌萌看起来有些抓狂。
“为了让自己置身事外,免受公众的怀疑和谴责,又或是单纯地没有当回事。人本身就是自私的,如果对待的是仅仅有几面之缘甚至素不相识的人,那就更甚。”
“说的……也是……”林萌萌苦笑着,不想接受这个现实。
“那如果真的是陈子涵干的,那到底动机是什么?又是谁塞的纸条?”
“兄妹两人的被害案件我们都没有找到凶器,它们到底去哪里了?尤其第三起案件,是在我们的眼皮底下发生的。我怀疑有协助者。”
“可是,能是谁啊?全员好像都有不在场证明。”
“但我们忽略了一个人。”
“……老杨?但他根本不在嫌疑人名单里啊。”
“我们一直以来都受到了幻觉的干扰,轻易相信了那个王长海给出的信息。现在应该回到原点,重新思考。老杨作为这里的管家,对所有人都有着高度的了解,同时熟知馆内的地形、设施和一切物品,加之他有着健壮的身体,确实是很好的协助者。而他或许是出于某些原因协助了陈子涵,但又出于良心留下了字条。但这被第三起案件的凶手抓住了把柄,于是威胁他继续协作。”
“各位,到回房间的时间了。”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两天时间的流速越来越快了?”威尔疑惑地看着外面的天色,已然一片黑暗。
可是在他的体感上,他却非常确定直到半个小时前都还是阳光普照的午间。
“怎么了吗?”老杨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奇怪,就像是融合了其他人的声音一般。几人的视线被这古怪的声音拉回,却发现眼前的那东西已经不能称之为“老杨”,它的五官和四肢不断闪烁变化着,就像中毒融化的某种类人的生物,身体部位不断地无序移动重组,甚至重叠,交替着出现王长海或者是其他角色的身体部位,眼珠乱转着,露出牙齿笑。
白羽音警觉地拉着两人后退一步,在走廊闪烁的灯光下戒备着这团东西。但眼前的这个东西似乎没有任何威胁,仅仅像是卡死了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身上甚至不断闪烁出噪点,发出杂音,然后就这样突然消失在了众人的面前。
明明幻觉的根源已经解除掉了,为什么还会出现这样的画面?难道说有一部分的幻觉并非幻觉,而是真实出现过的?会不会是游戏本身出现了什么巨大的错误?那么是什么导致了这个错误?
威尔也做出了同样的推测,在脑子里不断地推测着。如果将这个世界中出现的异状分为两类的话,一类就是因为游戏设定中存在的产生幻觉的药物,而之所以时刻都能闻到沉香木的味道,也是为了麻痹嗅觉,从而掩饰药物的气味;而另一类则是游戏因为某个环节出错而产生的数据、模型、贴图错误,例如馆外突然错位出现的楼梯、闪烁不定的老杨。
陈子涵的游戏所避免的是前者产生的影响,但后者无可避免。
“啊……天怎么亮了?”林萌萌睁大了双眼看着窗外,阳光竟已投进馆内。角色们都应着晨光从房间中睡眼惺忪地出来了,没有任何人察觉到这份异常。
“怎么没见李家华?”白羽音俯瞰着在一楼聚集的人群,皱着眉头,心中已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几人找到他的房间,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但窗外隐约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
“不要碰,林萌萌。”白羽音制止了想要开窗一探究竟的林萌萌。因为她分明看见了无数的肉块被悬吊起来,在窗前透下了一个又一个的影子。
白羽音迅速地跑出沉香馆,绕到李家华的窗前,发现他已经被切得稀碎,肉块从房顶悬挂而下,尤其是那双长满老茧的手,变得血肉模糊。而他的头颅,正睁着双眼被倒吊着,额头被刻下深深的十字,随着风吹轻轻叩响着顶楼的窗户,留下一片混乱的血点。
随风飘荡的血肉时不时闪烁着卡进玻璃窗中,留下粘稠的肉丝,而那张卡住的脸在某个瞬间就会变成只剩肌肉组织的模样,只剩下突出的无神眼球和白森森的牙齿。
林萌萌感到胃里不断翻腾着,空气中的腥臭气味和无数悬挂的肉块没完没了地冲击着她的大脑,即使闭上双眼,眼前仍是同样的景色。恐惧、痛苦和无力感一拥而上,她几乎难以呼吸。面对这种情况,她什么都做不了,她什么都做不到。她谁也保护不了,她帮不了白羽音,她连过去的那个自己都没有办法拯救。
白羽音此时也几近崩溃,因为他们几人始终在可以监视得到所有人的方位“整夜”分析线索,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够避开他们的视线干出这么大的工程来。换句话说,他们就是嫌疑人们最好的目击证人。这也意味着,这超越常理的游戏bug无视了所有的不在场证明,使它们全部作废了。
独独第一起案件是特殊的。它既有详细的卷宗又有所有人的证词与有效的不在场证明。异变就是从陈子翔案件开始的,这到底意味着什么?一定是忽略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
白羽音尝试着倒推回去。暂时不考虑动机,假设陈子翔案件真是陈子涵所为,那么陈子涵的死亡就有可能是察觉到关键线索的某人对她实施了惩戒。那李家华呢?是因为他和第一起案件有牵扯?或者是和他自己说的画作的事情有关?无论如何他的死亡都逃不过画作失窃案了。推测有二:第一,陈子涵是被熟知她并信教的人所杀,李家华也是被同一人所杀;第二,李家华是被模仿作案的人所杀。
但后者基本可以排除,因为几人并无重大仇怨,唯一产生摩擦的人是林霏,但她的体格、体能、性格等各方面都达不到标准,明确知情的王澈首先是一个窃贼,两者没什么太多的交集,再者如果他想动手,依照他的性格应该不敢将情报告诉警方。
“后两起案件才是真正的连环杀人案啊……”威尔意味深长地说道。
“而这两起案件都明确地指向了同一人。”
再加上他曾对神发誓的行为,以及对生命的论调,做得实在不够高明。
“走吧,至少先抓住一个。”
杨义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但关于凶器的事情却一概不知。
“你为什么杀了陈子涵?”
“因为她杀了哥哥,这种不仁不义的行为当然需要惩罚。”
“李家华呢?”
“我看到图书室的调查笔记了。他伪造画作,是对艺术的亵渎,该死。”
“你呢?你草菅人命,不该死吗?”
“我是神的使者,是神的旨意让我做这些事的,我为什么该死?图书室的笔记是神让我从书的缝隙里找到的,凶器消失也一定是神在帮我。为什么我应该去死?为什么?为什么??”杨义抽抽嗒嗒地笑着,“就连医疗事故也是神的指引,是神的试炼,是神的哀怜啊!果然这才是我降生于世的使命啊。”
林萌萌上前打了他两个耳光,气得呼吸急促,干涸的嘴角开裂溢出一抹鲜红,滚烫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滴落。
白羽音拉住林萌萌,捏住自己的衣服袖口,沉默着擦了擦她的脸颊。林萌萌轻轻翕动着嘴唇,却始终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她用乞求一般的眼神望着白羽音,而这个水色头发的女孩却终于一句话都没有说。
威尔觉得这种人实在很恶心,明明一句谎言都没有说,却瞒过了所有人。而他本人却毫无遮掩,甚至觉得自己所做的乃是正义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