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久眉头紧锁,负手而立:“我有些担心,她还好么?有没有用些安神汤?”
都珂谨慎地回道:“大娘子自然是有些后怕的,不过倒还好。”
都珂跟了沈嫣这么久,知道她的脾气。沈嫣从来不喝什么安神汤,其他嫔妃这里痛那里不舒服,汤药当做日常饮品,沈嫣不是这样。
段久还想问些什么,忽听一声清冽的声音:“你怎么来了?”
段久回头,见到一个披着银狐大氅的女子,发长七尺,光亮可鉴,铅华弗加,却艳若桃李,双眸带着些冷意,正凝视着他。
段久只觉心头一跳,微微垂下眼眸,顿了一下,上前问好:“我怕今天的事吓到了你,特来问候。”
沈嫣也不知他说得是真是假,但他独自前来,这杀人灭口的活儿也用不着他亲自动手,这么一想,放心很多,口气也变好了:“你忙活了一日,收获颇丰吧?!”
听着似是调侃,也有一丝暗讽,但总归不是埋怨。段久倒也不瞒着:“那些人聚在城南,藏头露尾的,早就叫人盯上了。偏你还往城南去,又不带上关梁。”
京中权贵大多住在城北,离皇宫越近越尊贵。有些生面孔,或是犯了事的,自然要躲在城南。这些人呐,连叛乱都干不好,一个回合就叫人拿下了。
段久瞧着沈嫣眼梢眉角透出不屑来,连头发丝儿都有几分轻蔑,估摸着她应是不喜欢邵榄的,心里总算舒了口气。
沈嫣不耐烦起来:“我知道了,安安心心猫冬过年,哪儿也不去!”忽又问道:“北边怎么样了?”
段久说道:“正要跟你说这事,那两支望远镜我差人送到前线去了。”
沈嫣明白,这是和今次整肃汴都的奏折一起递过去的,以她对段久的了解,想来也不会昧了她的功劳,便点点头,又作势打了一个哈欠。
段久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紧接着出口的就是告别的话。沈嫣随意地点点头,眼中也露出困乏来:“慢走不送!”
段久转身往门外去。
沈嫣又叫住他:“你怎么走那边?”
段久回头,他的身形英武精悍,银色盔甲在星光下也有几分冰凉的凉意,与这个沈嫣精心布置过的静谧小院有些不搭。
沈嫣扬扬下巴,嗤笑道:“你还要大摇大摆地走前门不成?刚才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呗。要不然该让关梁费思量了,哪里来的外人?”
关梁身为护院,不可能不知道段久来了。
沈嫣又拿话刺他呢。段久咳了一声,没有争辩,一跃而起,单手轻轻一撑墙头,如捷豹之健,瞬间消失在夜色之中。
“哼,耍什么帅啊!”沈嫣轻哼一声。都珂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赶紧上来扶沈嫣:“大娘子,可不要着凉了!”
寒气侵人。
沈嫣拢了拢大氅,往屋内走去,这回确实有些倦了,倒头就睡。
第二日,沈嫣虽还是那个时辰醒来,眼睛却有些睁不开,隐隐听见都珂与人说话的声音。她还要等都珂进来服侍,便没有急着起床,又闭上眼睛,养了养神。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都珂轻手轻脚地进来了。
“大娘子!”都珂轻轻唤道:“时候不早了。外面有人求见,说是您的亲戚,石磊陪他来的,此刻正在厅堂上坐着呢。”
一听到石磊的名字,沈嫣蹙了蹙眉,随即说道:“亲戚?我父亲死在了任上,姐妹们大都已出嫁,家中久不通音讯了,是什么亲戚呀?”
都珂道:“奴婢也不敢乱说,瞧着三十的样子,很是精干。”
沈嫣起身梳妆,哪怕她如今不再梳繁复的宫妆,也要花费一点时间。随后用了一碗鸡丝汤饼,又漱了漱口,这才慢条斯理地起身。
宫里从来都是这个节奏,沈嫣前几个月实在是太忙了。一旦歇下来,倒有些不习惯。她来到厅堂,一个身着玄色织锦袄子的男子倏地起身,快步走到沈嫣面前,大声唤道:“小四!”
都珂倒抽一口凉气。
沈嫣最讨厌家里人叫她“小四”,一抬眸,不是她小舅还能是谁?
沈嫣母亲连生了六朵金花,身子不好,无暇照顾行四的她,将她送回母家抚养。当时尚未成婚的小舅林为先,是外祖家的“孩子王”,带她上天入地、玩得乐不思蜀,也只有他敢用这个外号称呼沈嫣。
见舅如见娘,沈嫣一时悲喜交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