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床上床下地好生伺候,戴罪立功成不成?”傅珉笑道。
江展暮的脸倏地红了,“你也不害臊!”
傅珉此来没占民舍,行军帐内设施简陋,炉子都是拿木头架起来的。他脱了大氅拿在炉子前烤散寒气,烘热了身子,这才去把江展暮抱在怀里,给他喂药。
其实江大人也不是没吃过苦,好歹他也是上过战场,下过田,以前还亲力亲为地挖过运河里的淤泥,不是个矫情的人,他要是矫情,在叛军打过来的时候早降八百遍了。
可江大人是江大人,在傅将军面前,他一下子就娇娇弱弱地了,那根绷紧的神经立时轻松下来,放纵自己睡了一场大觉,脑子里没去想社稷民生。
以往下属都说江大人极其严苛,整天没个好脸色,是个冰山严官,要是知道他在背后是这幅样子,怕是能把下巴掉地上去。
他窝在傅珉怀里,愣是一点力气都不用,被哄着喝了半碗药就开始闹脾气,把脸窝在傅珉臂弯里。
“怎么如今喝个药也能喝半个时辰?你躲肯定是躲不掉的,小心待会儿凉了失了药效,我还得再叫大夫给你加点剂量。”傅珉掰过他的下巴亲。
他气得哼哼两声,见推诿不掉,只好端起碗一口闷了。喝完了药嫌苦,微微张着唇,吐出点舌尖,傅珉从怀里摸出蜜饯,放在他舌尖上,他用牙齿虚虚咬住,傅珉吻上去,把蜜饯抵进去,唇枪舌战地亲了一阵,终于没了苦味。
“叫人拿了几件衣裳,我给你穿还是你自己穿?”
江展暮把手伸进他衣服里,咬着他的下巴道:“衣服都没烘热,你叫我怎么穿。”
傅珉绷紧了身体,感受到那只手在身上游离,越摸越热,嗓音瞬间哑了,“好玉郞,想要什么?”
江展暮勾开他里面的系带,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低低道:“你脱了衣服给我穿,好不好?”
傅珉的呼吸变得有些沉重,他眼看着自己的衣服把爱人包裹起来,自己袒胸露背的,不觉得冷,反而热得心慌。他的眼睛里像是有两团火,视线是片刻不肯从江展暮身上挪开。
只穿了上衣,江展暮掀开被子,要下床。
“做什么去?”傅珉勾住他的腰,把他摁在自己腿上,宽大的手掌摁住他柔软的腹部。
江展暮盯着自己空荡荡的下半身,“我这样能去哪?床上躺太久了,身子不舒坦,想烤烤火。”
他顿了顿,眨巴着眼睛对傅珉道:“你抱我过去。”
傅珉深吸一口气,打横将人抱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在炭盆前的小马扎上。江展暮并着腿,扯过那件狐毛大氅笼起来。他没穿鞋,换句话说是穿不了鞋。
地上铺了一层毛毡,他赤脚踩在上面,羊毛扎着伤口泛疼,于是双脚交叠在一起。傅珉见了,暗戳戳伸脚过去,让他垫着。
傅珉这件大氅对他来说有点太大了,显得他很小一只,但其实他没比傅珉矮太多,不过半个头罢了,骨架小,又瘦,这才会显得小一圈,从头到尾,露出的只有脚踝到脚背的皮肤。
“郭天君此番南下,兵分两路,一路自涂州出发,一路朝着雁州而来,一虚一实,有消息称欧阳献投奔了郭天君,这次涂州那一路人马便是由他指挥的。”江展暮伸手烤火。
强攻涂州为虚,实攻雁州。
火光映着傅珉周身的伤疤,征战沙场多年,皮肤粗糙,新伤盖着旧伤,累累数不尽。
绝大部分时间他都是理智的,除了这种时候,他盯着那白皙泛红的脚腕,不停地口干舌燥。
“十三?”江展暮唤了几声,没应,他在脑子里想了一圈,嗓音夹起来,“卿卿?”
傅珉打了个哆嗦,茫然地抬起头,“你叫我什么?”
一个玉郞,一个卿卿,他们对彼此最亲昵的称呼,江展暮眼里夹着笑意,软着嗓子又唤了一声,“卿卿,怎么不理我?”
傅珉强压住心里的错乱,没让自己发疯,抿了抿唇,逼迫理智占领高地,“所以,你是觉得我会领兵去打欧阳狗贼?”
江展暮捡了颗炭火上的枣子来吃,“姓郭的摆明是要用欧阳献来牵制你,他笃定你不会放过这一报仇的大好时机,可你没去,偏偏来了我这儿。要我说,他现在一定很纳闷。”
傅珉沉声道:“他只知道我和欧阳狗贼是死仇,不知道我和你是夫妻。”
营账里很暖和,喝了点热汤,胃里逐渐没那么难受了。江展暮有了些许精神,脑子里便闲不下来。当年欧阳献任都察院都御史,诬陷傅家谋反,这桩无头冤案以傅家满门被斩告终,只有傅珉一个人逃了出来。
那年傅珉二十二岁,逃离京城后投奔了驻守西北边境重镇的舅舅,趁着四方兵起,他怂恿舅舅拉旗叛变。如今三年过去,皇帝重启傅家谋逆一案,谁知道傅家赤胆忠心,当年的卷宗里找不出半分谋逆的影子,更显得傅珉是被迫当了反贼的。
这一反三年,除了割据一方外倒也没干什么,反而是守着边疆,消除了西北摩鲁、戎狄等部族的隐患。至于那欧阳献,后来革职被查,也从京城跑了,投奔了郭天君的起义军。
大好的机会,傅珉没去报仇,反而是为了自己日夜奔袭。江展暮正为此五味杂陈,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值不值得傅珉为自己这样做。
“为什么说这个?”傅珉回过味来。
江展暮心里咯噔一声。
傅珉蓦地冷笑,“玉郞是觉得,在我心里报仇比护你更重要?我以为,你是明白你在我心里的分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