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
“你们兄弟二人,进关做什么呢?”
阿飞道:
“为名。”
阿雪道:
“寻亲。”
这一对亲近的兄弟,他们的回答竟然是天差地别。可是他们在说出自己的回答、听到对方不同的答案后,谁也没有去反驳谁。
阿雪说:
”我要去找,我爹。”
他说“我爹”,没有说“我们爹”。
李寻欢问:
“你父亲?”
阿雪眨眨眼睛,又摇头。李寻欢并不意外,一个不知道自己名字的孩子,大概是很难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的。
阿雪好像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接着补充道:
“他穿的是黑衣服,很高。”
李寻欢又想在心里叹气了,不过他还是面不改色地、真诚地说:
”好,我会帮你留意的。”
他转过头,看见阿飞正在用一种奇妙的眼神看着自己,便问:
“怎么?”
阿飞说:
“你不必哄一个傻子。”
他竟然就这么轻易说出了“傻子”这两个字。李寻欢脸色一变,说:
“我并不是在哄骗,你也最好不要说你的兄弟,嗯。。至少,不要在他的面前。”他把那两个字隐去了。
他这话有些说教的嫌疑,他自己也知道那少年并不是个不在乎兄弟感情的人,只不过是因为他们似乎一直在野外生存,有着一套他们自己的行事、说话的方式罢了。
阿飞却并没有生气,不如说,他的态度反而变得更好了一些:
“我知道了。”
剩余的路上,几人说着话,慢慢熟络起来,自然,他们兄弟二人谁也都没有喝一口他的酒。
。。。
没过多久,一行人抵达客栈。
大堂内,李寻欢和“阿”兄弟二人已都坐了下来,李寻欢安静地刻着自己的木像,阿飞像个到达新环境的野兽那样注意着周围的动向;而阿雪,他似乎对李寻欢手里的木像有些感兴趣,便把头凑过来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
当两个蛇一般的黑衣人走进来,走到了同在客栈中的镖师“急风剑”诸葛雷面前的时候,阿飞定定地看着他们,阿雪也被他们身上那种蛇鹰一样的气质所激,抬起头来看着他们威逼诸葛雷交出手里的包裹。
这时候他们二人脸上那种相似的表情,倒更加像是兄弟了。
等到诸葛雷被逼着在地上围着桌子爬了一圈的时候,李寻欢喃喃出了声:
“原来这人脾气已变了,难怪他能活到现在。”*
那蛇一样的二人“碧血双蛇”早就看那两个大大咧咧盯着这里瞧的年轻人不爽,再加上李寻欢这句话,一时发作起来。
“碧血双蛇”中的”白蛇”对李寻欢冷道:
“原来此地竟还有高人,我兄弟到险些看走眼了。”*
他这句话一出,身上自带了三分的杀意 。
阿飞的眼睛微微地亮了一亮,他的手,已经握上了自己腰侧那简陋得不像是“剑柄”但的确是”剑柄”的软木。
却有人比他更快。
连听“白蛇”把话说完的耐心也没有,他身旁一个毛茸茸的身影已然已经冲了出去!
。。。人如其名,剑如其名,阿雪的剑,也像雪一样的无声而轻盈,谁也不会对一朵轻巧的雪花多留心一眼,等到那颗雪花轻飘飘落到人身上的时候,人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缥缈的寒意。
“雪”落在了“白蛇”的脖颈上,他的眼睛睁得几乎要把眼珠都挤出来,一动也不敢动。
难听沙哑的声音颤抖着从“黑蛇”的嗓子里抖落出来:
“朋,朋友,你要什么?!”
施展出温柔而致命剑法的青年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他没有杀人的唯一原因,是李寻欢搭在他肩膀上的一只手。
“黑蛇”脸色更白,他以为他是因他们的挑衅而不悦。李寻欢的心下却忽然沉重起来:这孩童似的青年,好凶的杀性。
不,也许正因为他什么都不懂,才能这么轻易地出手。
阿飞他站起来,似乎是想对他的兄弟说些什么,却被李寻欢抬手阻止了——李寻欢觉得,在不分敌我的情况下,最好不要把阿雪的异常暴露出去。
李寻欢轻缓道:
“阿雪,他说‘高人’,不过是在试探我。”
阿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十分干脆地收起了剑,又像雪花一样飘落到了他们身旁,低着头,似乎有些失落的样子。
阿飞快走过来把他拉到一旁,在他耳边快速地低语,李寻欢隐约听着,大概是说他“不够耐心。”
哎,他们果真是兄弟。
李寻欢本来颇沉重的心里,又添进几分带着无奈的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