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走了过去,都坐下来,各自要了一碗馄饨。
铁手说:
“你干什么去了?”
只见陆小凤苍白着一张脸,眼睛周围挂着两个老大的黑眼圈,衣服有些凌乱、带着不散的酒气,身后那件鲜亮的红披风也不见了踪影。
陆小凤说:
“如果你像我一样在一个晚上之内就输了一千两银子,也会同样没有精神的。”
作风朴素的铁手捕头说:
“一千两?”
陆小凤摇摇头,懒洋洋地竖起一根手指,说:
“一千两,加上一件上好的披风。”
铁手说:
“你真的是陆小凤?”
陆小凤说:
“不,我是陆穷鬼。”
铁手说:
“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小凤叹了老大的一口气,泄愤似的大口吸入几个馄饨,用力地咀嚼起来,就好像是把馄饨当做了什么可恶的人放在嘴里咬碎。
陆小凤狠狠咽下馄饨,说:
“因为我遇上了一个大混蛋!”
阿雪问:
“大混蛋?”
陆小凤说:
“天底下最大最讨人厌的大混蛋!”
铁手听到他这样说,心下已有了数:
“能被你称作混蛋的,大概就只有一个人了。”
——“司空摘星。”
话音未落,铁手手掌已破空而出,虎口一张,右手如同一只金刚石做的箍子,紧紧地箍住了那个正在给他们上馄饨的年轻小伙子的手腕。
那小伙子生得竹竿一般,细细长长一个人,细细长长一张脸,细细长长一双小眼睛,小眼睛此时惶恐地睁大了:
“爷,您。。。”
“您”字刚说出口,他的脚下一动,整个人没有骨头一样地软倒下去,就像是一条滑溜溜的鱼一样地游。。。
呃,没有游走。
只见铁手左手按住蠢蠢欲动的阿雪,右手微微翻转,手腕发力一甩一按,这人不知怎么地就躺倒在地上,整个身体都使不上力气,只有一只手腕还高高地抬起,被铁手抓在手里,一张嘴巴不住“哎呦哎呦”地叫唤。
看见他这副狼狈样,陆小凤一扫脸上的颓样,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哎呦,陆小鸡,陆穷蛋,你还笑,还不快,快请二爷放开——”
陆小凤笑得更大声,他故意没有回这个人的话,反而端起自己那半碗馄饨,呼噜呼噜地吃起来,边吃边大声地说:
“好馄饨,好馄饨,嗯,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的馄饨!”
躺在地上的那个人咬着牙大声地骂他,骂了两句,又低下声音,期期艾艾地说:
“二爷,您,您能不能先松松手。。”
铁手说:
“你真的是司空摘星?”
那个人的眼睛转了转,脸上露出一丝笑来,说:
“以前我是司空摘星,现在,我是司空一千两。”
陆小凤一口馄饨差点喷出来,他边咳嗽边断断续续地问道:
“你什么时候,咳咳,什么时候改了名字?”
司空摘星哼哼唧唧地笑着,说:
“就在你改名叫陆穷鬼的时候。”
听到这里,铁手摇头笑了笑,正要放开了自己的手,却听见陆小凤忽然叫到:
“二爷,等等!”
司空摘星脸色一僵,用比他更大的声音大叫:
“别等,二爷别等!”
铁手止了动作,问:
“怎么?”
见到铁手真的没有放手,陆小凤放下筷子,得意地抖擞起来,只见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蹲到司空摘星身边,说:
“‘一千两’大侠,你记不记得你之前和我打了一个赌?”
司空摘星像条死鱼一样的在地上挣了一挣,没有声音。
陆小凤掀起他的耳朵,叫道:
“你被二爷认出来了,把钱还我!”
“死鱼”一动不动,地上只闷闷地传来一个声音:
“没有。”
陆小凤说:
“没有?”
司空摘星说:
“嗯。。你什么时候,见到有人随身带着一千两银子到处跑的?”
陆小凤说:
“那你藏到哪儿去了?”
司空摘星的嘴唇动了动,微不可闻地说:
“。。没有。我输掉了”
陆小凤说:
“什么,什么?”
他先是不可置信,继而又大笑起来。
“‘一千两’大侠,这世界上还有人能从你的手里赢到钱?”
司空摘星也笑了,他竟然毫不羞愧,他不仅一点儿都不觉得惭愧,而且似乎还觉得很荣耀。
司空摘星笑嘻嘻地说:
“至少,赢我钱的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而不是一个混蛋。”
陆小凤学着他的话说:
“至少,至少现在要去挖蚯蚓的不是我。”
司空摘星说:
“什么挖蚯蚓?”
陆小凤笑嘻嘻地说:
“要么还我一千两银子、要么挖一千条蚯蚓,要么跟铁手捕头去官衙,你自己选。”
铁手竟然也纵容他胡闹,没有拆他的台,而是微笑着看着司空摘星,陆小凤简直就要得意地飞起来了。
司空摘星细细长长竹竿一样的身体在地上咕哝蠕动了半晌,终于说:
“好,一千条就一千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