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盆里的水还是温的,还带些茉莉花的香气。
西门吹雪刚洗过澡,洗过头,他已将全身上下每个部分都洗得彻底干净。*
现在小红正在为他梳头束发,小翠和小玉正在为他修剪手脚上的指甲。小云已为他准备了一套全新的衣裳,从内衣和袜子都是白的,雪一样白。*
西门吹雪斋戒了三天,他正要去做一件他认为世界上最神圣的事
——杀人。
此时,西门吹雪的心境是安宁而虔诚的,他需要这种安静,需要这种出剑杀人之前的宁静。
忽然,西门吹雪的眼睛无声地一凝,他察觉到屋内开始飘动起一种非常奇特的灰白的雾气,雾气在空中丝丝缕缕地结成蛛网一般的水汽纹路。
雾,一个封闭的房间之内怎么会起雾?
不论是小红、小翠,还是小云、小玉,在大雾出现之初,都已经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雾气越发的浓,越发的冰冷。
浓而冷的雾中,出现了一个飘忽不定的、鬼神一样的影子。
看见这个影子,西门吹雪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越发冷冽——他的杀意已起。
谁也看不清他的手,谁也看不清他的剑,人的眼睛只能捕捉到空中似乎有剑光一闪,在眼膜前划出一道疑似幻觉的银色白芒。
白芒如梦,一现即消。
室内很静、极静,一切人和物都凝滞住,仿佛时间都已经凝固在了这一刻。
只有水盆内漂浮着的茉莉花瓣下边,颤动着往外扩散出一道道极其细微的水纹。
雾中传来一个迷迷蒙蒙的声音:
——“比起上一次见面,你的剑似乎还是一样。”
“一样”的潜台词,就是“毫无长进”。
西门吹雪不说话,他微微抬起剑尖,乌黑的眼睛里带着彻骨的寒意,好似就连他的眼中都藏着一抹冰冷锐利的剑意。
影子、或者说玉罗刹,还是一如往常地站在雾中,似乎连一点儿伤都没有受到,西门吹雪那惊世的一剑,竟然连他的袍角都没有碰到,真不知道他的武功到底到了什么高深的程度,真不知道这世界上是否还有什么人能够成为他的对手。
玉罗刹忽然叹了一口气。
他悠悠地说:
“我见到他了,长得的确和我很像啊。 ”
西门吹雪终于开口说了话,声音极为冷淡,只有四个字:
“与我无关。”
玉罗刹毫不在意他的冷淡,自顾自地说:
“难道你就没有一句话要问我?”
西门吹雪握紧剑柄盯着他,盯了半晌,终于慢慢地收了剑,面无表情地问:
“他的母亲是谁?”
玉罗刹用一种很随意的、很轻慢的语气说:
“忘了。”
他想了想,可有可无地补充道:
“和你不是同一个。”
西门吹雪的额角青筋猛然崩起,手指骨节发白用力紧扣剑鞘。玉罗刹此时却忽然提起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话题:
“这里是青楼。”
他慢慢地继续往下说:
“如果有一天,你听说,从那个你只去过一次的青楼里忽然逃走了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你会不会觉得她肚子里的是你的孩子?”
听见这句绝不在自己意料之中的话,就连西门吹雪都忍不住微微一愣,紧接着,一种几欲令他作呕的愤怒涌上心头,然而他的面上却更加的沉着,越发的冷静。
他冷静至极地问:
“他是?”
玉罗刹说:
“他是。”
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那雾气渐渐地散开,灰白的雾气之中,站着一个黑袍人,他的面孔终于完全的显露出来,那张脸,苍白、阴鸷、薄情。
——正和阿雪的长相有七分相像。
西门吹雪冷冷地说:
“他今年大概已经二十岁了。”
玉罗刹说:
“不错。”
西门吹雪说:
“他既然已经成人,你为什么还要去找他?”
玉罗刹微笑着说:
“我为什么找你,就为什么找他。”
西门吹雪的脸色已经开始有一些难看了,用“冷若冰霜”四个字已不足以形容他脸上那种深刻的嫌恶的神情。
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
“你不是人。”
玉罗刹的脸上竟然展现出一缕莫名奇怪的笑意来,有些像是冷笑,又有些像是自嘲。
他淡淡地说:
“如果我太像一个人,怎么能够活到现在,又怎么能够当上罗刹教的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