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很稳,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却似乎不由自主地猛颤了一下,连他自己也说不出来,此刻究竟是感到恐惧,还是兴奋。
众人目光的中心,阿雪终于动了。
——他慢慢地摇了摇头。
“不要。”
他拒绝了,拒绝地竟然如此随意。
西门吹雪眼眸中亮光依旧,问:
“你怕?”
这并不是一句带着讽刺的反问激将,只是一句单纯的疑问。
阿雪摇了摇头,说:
“我不认识你。”
既然不认识,就更说不上什么“怕”。
他好像对这陌生人起了些兴趣,主动问道:
“你认识我?”
西门吹雪缓缓地回道:
“不认识。”
阿雪定定地看着这个白衣人,说:
“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你要和我比剑?”
“我从不比剑。”
阿雪听见这个和他刚刚见了第一面的陌生人说:
“是我杀你,你反抗。”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
“你要杀我?”
“我要杀你。”
“为什么?”
谁也想不到,听见这句“为什么”,西门吹雪忽然极其轻微地笑了一笑,笑得有点儿像是在讥讽——尽管他可能并没有这个意思。
“因为,我想认识你。”
阿雪呆呆地看着他,好像根本就听不懂这个陌生人在说什么,他也的确根本就没有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这句话听起来简直就像是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
“为什么?”
他又问了一个“为什么”。
西门吹雪“解释”道:
“我想知道,我能不能杀了你。”
听到这里,冷血终于忍不住插嘴道:
“你想看看阿雪的本事?”
“我不想。”
“你。。。”
西门吹雪的手指触摸着自己剑鞘,他冷冷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意思:
“或者说,我想知道,你能不能被我杀。”
阿雪摇头:
“我不想知道。”
“你一定要知道。”
“为什么?”
第三个“为什么”。
没有回答。
或者说,剑就是回答,最直接的回答。
只听见“仓”一声龙吟,西门吹雪剑已出鞘!
漆黑的剑鞘、雪白的剑锋,剑锋明晃晃地反射着阳光,竟连温暖的阳光都已经变得冰冷!
阿雪的心中是不是还有疑惑,是不是还有不解?可是此时,那些困惑在这冰冷的剑光中立刻就消失了,他的心中也只剩下两个字:
拔剑。
拔剑——!
又是仓朗一声轻吟,又是一道耀目冰冷的剑光。
剑光如雪。
同样漆黑的剑柄,同样雪白的剑锋,两把相似的剑,剑尖相撞,相击,相刺。耀目的光辉就像是一颗蓝白的流星,在众人眼眸中冰冷地燃烧、炸裂、坍塌。
一瞬,只有一瞬。
一瞬之后,一切就已结束!
阿雪的剑,悬离西门吹雪胸膛一寸,再难进前。西门吹雪的剑,却已贴上了他的脖颈,剑锋森寒。
对战生死之差,岂不就在这一寸之内?
西门吹雪已跨过这一寸,他已经将阿雪的整个生命都攥在了手中,可是他的动作竟然停顿了一瞬。
难道这个人也会犹豫?难道他也会不忍杀人?
——即使他真的是在犹豫,这犹豫也绝不会持续太久的。
阿雪喉结颤动了一下,瞳孔被一阵冰冷的杀气激得紧缩,然后他做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动作。
——他放弃了自己的剑。
西门吹雪一直以为一个实力合格的剑客,就应该做到剑在人在、剑亡人亡。他活了二十几年,从来没有遇到过、也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世界上竟然会有一个用剑的人,会在与他人的对决中主动放开自己握剑的手,所以在这一刻,他竟然愣了一下。
这一愣,就给了阿雪一个极其珍贵的时机。
电光火石之间,阿雪微微后仰偏离剑锋,他的脸上忽然出现了一种奇异的野性,一种属于荒原野兽的凶性。
这个野兽一样的青年不退反进,他咬了上去、抓了上去、踢了上去,用尽身上一切能够被使用的“武器”,对西门吹雪进行着一种疯狂而毫无理性的攻击。
剑光又是一闪。
剑光余晖未散,阿雪翻滚而退,被急步上前的冷血护接住,他的头发衣服都滚散、沾上灰尘,肩膀处给割了好大一个口子,正在往衣服里渗着血。
——可是他还活着。他从带着杀意的西门吹雪的剑下活了下来,这实在是一件了不起的事,很了不起,非常了不起!
并且,西门吹雪的白衣竟然也沾上了血。他的左臂上已多出了一个月牙儿形状的伤口,此时正在往外渗出鲜红色的血液。
看着这个形状奇怪的伤口,众人的目光都变得有点儿古怪,又敬佩、又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