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正事——老三,我和你实话实说,那时候的话我可没有唬你也没有作假,我告诉你,从你身上的泥来看,你的身体可不如以前了,再继续吃那毒叶子,没有几年好活。”
影子却冷笑:
“我现在这个样子,还有什么必要?不吃那叶子,我明天就活不下去!”
刘二劝道:
“那么灵儿呢?她刚认回你,你也不管了?”
这句话实在有用极了,影子犹豫着,也只好不太情愿地将刘二手里的纸包接过来,又低声道:
“灵儿。。我总觉得她与我相认,好像并不高兴。”
“瞧你问的,多了一个像你这样的父亲,既不能给她好的前途,反而只会拖累她,她干嘛要开心呢?——哎,不许发火,我说的可是实话。”
影子给他气笑了,冷哼了一声,却不说话了。他还有什么话好说?他对不起他的女儿,他。。唉!
黑影沉默着,轻柔地飘到崖下,隐约见着是向秋谭掉落的方向追去。
于是夜又静。
刘二似乎也觉得这安静太使人寂寞,他不再坐着,而是一手抓着酒葫芦,一手撑着膝盖,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
“都走了,那我也走喽。”
走了,走了。
——走了的人们、回忆里的人们,如今又在何方?
。。。
“我们到了。”
“这就是幽灵山庄?”
“这就是幽灵山庄。”
幽灵山庄应该是什么样子?
没有几个人真的见过幽灵山庄,可是听说过这四个字的所有人,都有他们自己的想象。小红花也有自己的想象。这想象当然并不具体,总大抵离不开阴暗诡谲的环境、危险狡猾的人。
可是这里,这地方。
小红花慢慢地移着眼珠子。
这地方不仅一点儿也不阴暗,而且还很明亮,树梢上结的不是果子,而是黄澄澄白莹莹的大灯笼,十几只灯笼都从薄薄的翻糊纸里透出一层温馨而明亮的光,打在枝叶之间,黑压压的一片繁叶都染上暖光。
可是只有光,没有建筑,就连一堵墙一片瓦也没有
——光下只有一片林间的空地,空地上站着一个人。
这人面对着他们站着,黄色的长衫在灯光下发着金光,一双阴森而锐利的眼睛,比那金光更加摄人。
这眼睛阴冷地如同刀子一般,将众人一个个的剜过去,停留在每一个人身上的时间都差不多,既没有谁少看了一眼,也没有谁值得他多看一眼。那目光中冷酷的意味不同寻常,仿佛是将几个活生生的人当做了无生命的物件,放在天平上,估量着各人对他的价值。
看完,想完,然后他就出手。
他本是不常出手的,一出手却是信手拈来,精准而熟稔。
一切又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前一秒,孙不变想起了什么,脸色刚变,后一秒,他的衣领就被提在小红花的手里,往后越出了三丈。
小红花的反应也算是极快,情急之下,以往七八分的,现在做出十一分,要是平常的时候,这也是件值得得意的事,可是现在他不光一点儿也不得意,脸色更是陡然难看起来。
他侧着脸看过去,眼见着自己手上攥着一块衣领的布料,布料下面,是一张惨无血色的脸。
这与他斗了一路、好不容易透了点儿底的老家伙(也许不老,谁知道),胸前正簌簌地往外流着血,青白的脸颊上扭曲出恐惧茫然的神色,一双眼睛还瞪着,四肢最后抽搐几下后,当场就没了生息。
如何猜忌、如何智斗、如何合作、间谍、暗探、未发现的真相。。。一切转眼间就只剩下“死”。
什么是死?
死就是死。这就是死。
小红花下意识地收力,那截脏兮兮的衣领脱出手指,那具身体也就这么软踏踏地滑落在地上,和叶孤鸿似的掉在土里。鲜血从孙不变的身子底下流淌出来,染得那一片土都变了颜色,闪着湿润盈盈的光。
小红花觉得身上透着些冷意。这本是他所熟悉的,可是就算见过一千遍一万遍,他还是习惯不了。。真想念李拐子家的那个屋顶!
“当”一声响把他惊得回神,他猛的抬头一看,是那黄衣人用自己手中的子母双环挡住了阿雪手里的剑。
黄衣人阴森道:
“你还欠我一条命。”
阿雪道:
“我记得。”
黄衣人道:
“好。”
他一用力,使两人拉开距离。
“现在就是你还债的时候,我的命,就是你的债。我要你跟着我,保护我,直到我离开‘幽灵山庄’。”
阿雪不语,二人无声对峙。
小红花以一种令人惊讶的速度飞快地分辨清了眼前的情况,他不认识这黄衣人,却已明白了目前怎么做才对他们有利,于是一个闪身躲到阿雪的身后去,只留一张嘴巴还在大声地插话:
“阿雪你别听他的!你看他这么急,现在是他有事求你,那么,就是他欠你!”
小流氓的智慧又发挥起作用。
阿雪还没有找到阿飞,本来也不会答应下来,此时就更没有理由点头,只盯着黄衣人警惕地防备。
可是,这黄衣人——上官金虹,他又怎么会出现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