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翔走出花园的门，被冷风一吹，打了一个冷战，他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已被冷汗浸湿了。

他往旁边看去，孟星魂惨白的脸好像回暖了一点点。叶翔以为他会和自己表示些什么，可是孟星魂却只是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目光凝注着面前的空气。

叶翔道：

“。。你想杀人。”

“我们本就只会杀人。”

“本来是这样，现在呢？。”

现在还是这样。

孟星魂想说，可是小蝶的影子在他眼前闪过，叫他说不出这句话。

——现在，我预备去学习如何当一个渔夫，或者农人。

这样的话，他似乎也说不出，还不到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

于是孟星魂只有沉默。

叶翔好像明白他的想法，也沉默下来。

阿雪不管他们，因为他刚刚只吃了一碗面就跑进了花园，现在，他急着要把自己的另一碗面吃完。

孟星魂和叶翔就真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坐在那里把面吃完。

吃完了面，又把碗筷给老人递回去。阿雪这才说话了：

“你，跟我走。”

他指指叶翔。

“你回去，照顾小蝶。”

他指指孟星魂。

他倒指挥起来，叶翔和孟星魂互相看了一眼，两双相似又不同的眼睛对上，叶翔的嘴唇终于下意识嗫嚅了一下。

“小蝶。。。”

小蝶。

他要对孟星魂说什么？是不甘，还是祝福，或者是嘱托、警告？

。。。什么也没有。

只有“小蝶”，只有这两个未尽的字，再多的幸福或者遗憾，都在这两个字之中，如同他和小蝶的故事一样，只是戛然而止。

叶翔与孟星魂擦肩而过，随阿雪而去，没有再看他一眼。

孟星魂却明白，叶翔已把自己的一切，他的过去、他的未来，都留给了自己和小蝶。

孟星魂不由得问自己：

“小蝶是不是真的愿意留在我的身边？我是不是那个值得托付的人？我是不是真的能给小蝶幸福？”

他忽然很想去见小蝶。

。。。

金色的楼。

阿雪的脸似乎比平常更紧绷一点，叶翔走在他后面，听见他第二次问：

“小蝶经常来这里？”

“我已说过了。”

“她以前有个好朋友，叫作阿雪？”

叶翔皱了皱眉：“这句话，我也已经说过了。”

阿雪握着剑柄的手指用力起来。

“你来过这里？”叶翔问。

阿雪“嗯”了一声。

“你见过‘阿雪’？”叶翔敏锐地问。

阿雪回答道：

“我怕她。”

叶翔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每个男人都有怕女人的时候，这并没有什么。”

阿雪怔了怔。他忽然低声地问：

“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叶翔道：“你问。”

阿雪道：“怎么看出一个男人是不是男人？”

叶翔：“你看我，是不是男人？”

没等阿雪回答，叶翔又慢吞吞地问:

“怎么看出一个女人是不是女人？怎么看出一个人是不是真的人，而不是狗？”

阿雪有些懂了，摇了摇头。

叶翔有些木然地说:

“光看，是看不明白的；看不明白，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忽然一个声音说:

“我看不出一个男人是不是男人，却可以看得出，一个男人是不是‘可怜虫’！”

阿雪目光一凝，转头看去，果然，一个红衣服的，神态惺忪半醒的女人，正依着栏杆俯视着他们。

那个“阿雪”。

她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没有一丝一毫曾坐在地上大哭过的影子。

阿雪却还是有些不敢靠近，踌躇间，竟往后移了几步。

女人却已经飘飘然地下了楼梯，把一张粉面凑近了，调笑道:

“你躲我做什么？”

阿雪低头。

她却笑了，笑声清脆:

“你是我的恩人，我还要报答你呢！”

阿雪不说话，又往后挪了几步，直退到叶翔身后。

“阿雪”又追着走了几步，却被个药郎打扮的挡住，她抬头望去，看见一张颇颓唐的脸。

她的眼睛一下闪起冷光来。

“郎中，你也来逛楼子？”

她笑嘻嘻地问，扯了一块绣帕，就要往郎中沾了些灰尘的脸上去擦。

郎中抬起手来，一只手金刚石般捉住她柔软细白的手腕。叶翔一双深陷的眼睛忽然射出一点极严厉冷峻的色彩，冷硬道:

“我问，你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