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翔的剑还是很快。
却有东西比他的剑更快。
那就是声音,律香川的声音。
律香川的声音在说:
“杀了我,他就只能死。”
叶翔的短剑抵住律香川的背心,他没有说话,律香川也就一动不动地,等着他说话。
一片寂静中,传来点细微的水声,是阿雪的左手手心里正往外淌出血来,血珠一粒粒落到地上。而他的表情依然平静,就连呼吸都还是很稳,没有一丝颤抖,只有这点儿滴下来的血,以示他正在承受着一种非常的痛苦。
“解药。”叶翔道。
“解药在我的脑子里。”律香川微笑。”你是不是要听我脑子里的药方?”
叶翔也笑,冷笑:
“你以为我很在意他的死活?如果他死了,那么我杀你,正好能够为他报仇,这样,我也就不欠他什么了。”
阿雪都听得愣了,快速看了叶翔一眼。
律香川说:“那么你还在等什么?”
叶翔说:“老伯。”
律香川没有明白。直到叶翔又说了一遍:
“我在等老伯。”
大门应声而开。
门后,老伯像捉小娃娃似的单手捉着那个年轻的女孩子,如山一般地站在那儿,脸上带着一种毫无惊讶、毫不愤怒的,饱含无奈的笑容。他手里的那个女孩子,连衣服也没有乱,正睡得很熟,很乖。
老伯的眼睛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到叶翔,也根本没有看到律香川。
他拎着那个女孩子,径直走到脸色苍白的阿雪面前,问:
“你看这女孩子怎么样?”
阿雪低下头看了这女孩子一会儿,这当然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特别是此时她无力地靠在老伯的手边,更有一种柔弱无力的娇美。
“她很好。”
“好。”老伯说,“我把她送给你,怎么样?”
阿雪睁大眼睛:“为什么?”
“为什么要把她送给你,还是为什么是她?”
阿雪只是问,又问了一遍:“为什么?”
老伯和蔼地笑了:“你可以把她当作一个示好的礼物,一个表达感谢的手段,或者一场交易的定金,甚至一个我急于摆脱的麻烦。如果你对她不满意,我也可以给你别的东西。”
阿雪皱眉,忍了忍,才说:“我马上就要死了。”
老伯好像很吃惊:“你看上去并不像是马上就要死的样子。”
“我中了毒。”
“毒?”老伯伸出手来,给阿雪把了把脉,便摇头笑道:“你是太老实了,有内力,不会用么?”
阿雪诚实地摇摇头,就觉一股热流从手腕处温温地爬上手臂,流到心脉深处,不过一会儿,心间便是一阵刺痛,他的喉头一痒,侧头喷出口红中带黑的血。霎时浑身一轻,四肢心脉都暖和起来。
阿雪握了握拳头,眼睛亮了。
“我要学这个。”
老伯问:“那么她呢?”
阿雪想了想,说:“我不喜欢把人当做礼物,我想要是小蝶在这里,你也不会把她作为礼物。既然她对你没有用处,你可不可以送她回去?”
能说出这一番话,足可见他确实是有所成长。
老伯并不动怒,他目露新奇地看了看这年轻人,便想要故意为难一下他:
“她没有家,如果你不要她,我就会杀了她。”
他虽然是有意为难,可是也并没有说谎。
阿雪真的被为难住,他看了看这女孩子——她的睫毛正在抖。他看了看老伯,看了看律香川,看了看叶翔。
他想了想,把自己的剑放进剑鞘里,绕到女孩子身后,又伸出两只手,伸过女孩子的两肋,像孩子们抱小狗那样持抱起了她。——虽然我一直说这“女孩子”,可是这当然不是一个小女孩,而是一个已发育过的女人,这样的一个女人被人用这样的方式抱起来,那场景不仅毫无旖旎之意,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可笑。
老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看他把人放在叶翔面前,问:
“你要不要跟着他?你要是看不上他,我再想。”
他问的当然不是叶翔,而是那好像睡得很熟的女子。
那“熟睡”的女子此时当然不得不睁开了眼,而用一双柔弱美丽的眼睛,看向眼前的男人。
叶翔的剑还抵在律香川的背心,叶翔的人却已完全僵住了。
那女孩子看了叶翔一回,幽幽地出了声:“如果我说不,您要想,想什么办法呢?”
这是在问阿雪,阿雪回答:“让你能够自己养着自己的办法。”
这一定是个不太容易的办法,可是世间本就没有容易走的路的。
这女孩子凝神想了好一会儿。
“对不住,”最终,她对叶翔说:
“你实在太老,衣服也太破。”
这当然只是她的借口。
阿雪的眼睛好像更亮了。
叶翔倒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老伯好像现在才看到了叶翔,问他:
“你为什么不把你的剑放下来呢?”
“因为我们的承诺还没有完成,该死的人,也还没有死。”
老伯摇头。
“不,我们的承诺已经完成,该死的人也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