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
老李头不时问些问题,又抬起头看了看张随相貌,不一会儿,一张仿制的官方文书很快做好,上头加盖了雕刻出来的州府印章。
“好了。”
张随搓搓手,接过那张薄薄的纸细看了起来。
“等等,怎么是路引?户籍呢?”
“你还想要户籍?”老李头吹胡子瞪眼,“早就打点不了了,要不是路引由当地州府发放,天高皇帝远的,一时查不了,这买卖早就做不成了。这个时候才来,有路引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
“你耍老子玩呢,一百两就只有这么个玩意!”
“爱要不要,不要拉倒。”
“要,怎么不要!”新仇旧怨一并涌上,张随狮子大开口,“要么还我一半钱,要么也给她做一份!这么点东西就敢卖我一百两,真当我好相与啊!反正我们光脚不怕穿鞋。”
“你以为我老李头是被吓大的?”他扭头换了张怒目红脸,牛刀在手作势要起,“老子宰牛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肚子里呆着呢!收了文书才敢放狗屁,哪里来的混不吝。”
温不言闪进两人中间,她一边将张随往后推,一边赔笑道:“那啥,我弟就是个暴脾气,见谅见谅。实在是因为我二人听说之前二十两就能买到当地户籍,好不容易筹够了钱,才……一时之间落差有些大。虽说此一时彼一时,但这一百两只得一个路引的确有些……”
“哼!”红脸气从鼻出,“小姑娘倒是斯斯文文,是个讲理的人,不像那浑小子。”
“我也不瞒你了,这百两我收的并不算多。”
“还不算多,怎样才算?!我看你是掉进钱眼了吧!”
张随刚跳腾起来,就被温不言用尽毕生力气给压下去了,她尴尬笑笑:“什么意思?”
“打点费。”老李头敲敲案桌,“官老爷、中介人、还得弄住址……哪样不花钱,你们还偏赶着今日来,不知道水涨船高吗?”
温不言立马懂了。
不管哪个时代,都是一样的。
“既然如此,也没有办法了。”温不言苦笑。
“你就甘心?等天一亮,你就死定了。”张随气笑了,这蠢女人不争不抢,东西从哪里来?本就是这人黑心黑肺,他要的合情合理。
温不言摇摇头。
“老板,二十两到一百两可不是个小数目,虽说上上下下都是要打点,但坐地起价也不是个理。官府今日就要彻底肃清,这个时候闹大了,大家都得不到好。”温不言放软了声音,“……我们也不想难为你,但也不想走上绝路。你消息那么灵通,这么多钱为我们指出一条生路并不为过吧。做事留一线,日后也好相见不是。”
红脸顿了顿,摩挲下巴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快说!”张随三步并两步来到案桌前。
老李头嫌弃地往后退了一步,又躲开那双清澈的眼眸,“钱我的确退不了,这一百两只能打点一个人。我是个生意人,也要过活,个人有个人的难处。要不是这小姑娘对我胃口,我也不想多这一嘴,横生事端。”
张随啧道:“说就说,还往自己脸上贴啥金。”
老李头看都不看他,径直对温不言道:“这路引给你弟真是浪费了,又不沾亲带故,姑娘家还是多为自己考虑点好。”
“嘿,你这糟老头!还敢挑拨我俩关系,我姐愿意给我就给我。”
老李头无视道:“鬼市五更即散,但这偌大地下城的垃圾却不会凭空消失,昨日垃圾已经集中运往城外填埋了,等下次运往城外,要到五日后了。”
话点到为止,温不言朝老李头抱拳道:“多谢提点!”
随即就被张随扯走了,“时间要紧,咱们快些走罢。还有,你朝那种人作什么谢,哼!他们一贯认钱不认亲的。”
二人未走远,老李头自然也能听到张随的话。
“呵呵,认钱不认亲……”老李头脸上又换了一种灰色脸谱,却衬得人越发衰败起来,“没有钱,……又怎么认得了亲。”
出了门,张随带着温不言径直往城南垃圾处赶。到得地方,果真如老李头所言,偌大的地方空无一人,只有堆成小山的垃圾,随意散在四处,宛如迷宫。
张随舒了口气,旋即捂住鼻子,闷声道:“这、这地方甚好。臭是臭了些,不过那些官老爷就不会来了。”
温不言将面巾的结又捆紧了几分,默了半天才道:“……好是好,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呕~”
“咳,你且等五日,不出五日肯定就松泛了,到时去我那处便是。”张随信誓旦旦,掏出路引眯起眼睛细看,“……东大街……殓房……学徒……”
张随不言,憋着火气又带着她直至奈何街四十八号门前。
然而人去楼空,满街寂然,一腔怒火无处可去。
张随只得一拳打在门框上,良久磨牙道:“一百两就卖我这个身份,敢情我说他死人脸的时候就结下梁子了。”他又打了一拳,这力道重了几分,让他不由得跳脚吸气。
他只得对着大门放下狠话,“老李头,你最好别叫我遇见你!否则我定要叫你有来无回!”
温不言两腿颤颤,自我安慰:“没事,殓房罢了,总比,比垃圾场好。”
张随咽了咽口水,紧握温不言的手,情真意切道:“言姐姐,你且等五日,不,要不了五日,等上头宽松了,我第一时间就来鬼市接你!”
“要不,……我,我还是跟你去垃圾场猫几天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