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如此类的话像万道箭雨,化作了天底下最能伤人的利器。
闻鉴不悦蹙眉。他一向讨厌解释什么,这种时候往往武力会比苍白的辩驳更加有用,只是如今他藏匿身份隐没在人群,不适合用自己的那套方法去解决此事。
闻鉴原以为月慈会生气,会动手打人,就像她这几日对他一样,但月慈沉默半晌,却忽地咧嘴笑了起来,笑得所有人都感到莫名其妙。
王铁皱眉:“你笑什么?”
月慈看上去并未受到那些言语的影响,她道:“若是王公子羡慕我这病人能与我共处一室,朝夕相处,那王公子不如也自戳双目,到那时我必会对王公子温柔以待,衣不解带地照顾您。”
她话音温柔,让人觉得如沐春风,然而纵使再傻的人,也能听出她话里的嘲意。
王铁面皮一红,指着月慈“你你你”你了半天,忽然听到旁边的男人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顿时感到怒火中烧,将矛头指向了闻鉴。
“谁让你笑的!你个死瞎子!”王铁见对方目不能视,胆子也大了,撸起袖子就朝闻鉴冲上去。
闻鉴只瞧见那团矮小的黑影像耗子似的蹿到了自己面前,他稍一抬手,宽大的手掌便准确无误地掐住了对方的头颅。
他只是没了内力,不代表连力气也没了,打不过月慈全然是因为对方会使诈,袖子里总是藏着各种稀奇古怪的毒针。现在这王铁乖乖送到他面前,他随手拿捏根本不是问题。
王铁就这么被顶着脑袋,两只小短手怎么倒腾也碰不到男人一星半点,他眼中几乎喷出火来:“该死的,你他娘到底真瞎还是装瞎!”
就连月慈也诧异地看向闻鉴:“你……”
下一刻闻鉴将手抽回,一副受了惊吓的表情,如同方才他只是察觉到有东西靠近,下意识伸出的手。
月慈:“。”
她治了这家伙三个月,怎么从来不知道他还能露出这么做作的表情来。
“去你娘的,你这狗男人敢骗老子!”王铁以为闻鉴是在装瞎,怒意更甚,随手提起放在地上的药草篓子就朝闻鉴砸去。
闻鉴能看到一团东西朝自己飞来,本想躲避,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便放弃了躲避的念头,直挺挺站在那里让人砸。
一片黑影迅速冲了过来,严严实实地挡在他身前,那药草篓子砸中了人,却没砸中他。
闻鉴眼皮轻抬,依旧只能看到面前是一片模糊的影子,他听到对方闷哼了一声,装药草的篓子掉在地上咕噜噜地滚向一边。
王铁大喊:“好哇,还说你们清白!都搂在一起了还叫清白呢!”
月慈难得严肃,回头瞪去:“这是你我之间的事,和旁人没有关系。他既是我的病人,我便不会让他受到伤害。”
她牵过闻鉴的手,“我们走。”
药铺外满是古怪的目光,以及那些乱七八糟的闲言碎语,月慈对此不以为然。可偏偏那王铁不愿意放过她,紧跟着追出了药铺,在她身后大喊起来。
“月慈!你说你要开济世堂,该不会是想效仿月霞,成为我姨父的下一位姨太吧!”
身边的人脚步猛地一顿,握住他的那只手不禁用力几分。
“哦不对,月霞还没嫁给我姨父呢,就被我姨父转手送人了。”王铁的声音如同一根冰冷的骨刺,命中在月慈的心头,“只可惜啊,那人看不上她。”
周围有人嘀咕:“这回说的又是什么事呢?”
有位大娘回道:“嗐,就是她姐姐,三年前因为生得漂亮被县令大人看上了,说是要纳回家当个八姨太的,谁知道过门前忽然改变主意,将她送进了京都,说是给一位大人。”
“大人?什么大人啊?”
“谁知道呢,结果就是那位大人没看上月霞,后来听说她不堪受此侮辱,便选择了服毒自尽。”
“真是可怜的姑娘啊……”
往事重提,昔日姐姐的笑颜与故去后苍白的面容一同浮现在月慈的脑海里,她永远忘不了月霞被七宝镇县令抢走的那天,也忘不了数月后再见时,姐姐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刘屠户让她不要报仇,他说像他们这样无权无势的人,不仅斗不过县令,更斗不过司礼监的那位。活着的人要往前看,要代替逝去的人好好过日子。
王铁那难听的鸭嗓还在继续叫着,得意洋洋:“说实话月慈,我觉得你长得不错,也有个性,我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跟我好好过日子,开济世堂的钱我帮你出了!你想知道关于月霞的事,我也让我姨父告诉你!”
“月霞……”
原本不为所动的月慈在听到月霞的名字后,陡然轻颤了一下,闻鉴听到身边的人低喃一声,紧接着攥住他的那只手一松。
他感觉到身边的人正在朝王铁慢慢走去,眉头微微蹙起。
下一刻,一道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王铁脸上的笑容,也打断了周围议论纷纷的声音。
王铁不可思议地捂着脸抬头,眼里倒映着月慈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你,你竟敢……”忽然间,他的声音开始变得含糊,像是往嘴里塞了一团棉花。
众人指着他的脸惊叫起来,王铁这才颤抖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像个硕大的猪头,两颊鼓鼓囊囊的,涨得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唇:“你你你,你又给偶瞎毒……”
月慈弯了弯眼睛,像是在笑,可眼里却没有一分笑意:“你跟你姨父还真是一家人,一个喜欢用抢的,一个喜欢用逼的。”
她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哪里来的小贱人,都敢管到本官的家事上来了。”
众人只见街道的一头涌来数十名官兵清道,一个头戴乌纱帽,脑满肠肥的男人神色倨傲地走来。他身穿一件绣着精美云纹的外袍,腰间系着一条碧绿的玉带,穿红着绿,拇指处还套着一枚翡翠扳指。
王铁一见对方,便哭天喊地地扑了上去,扒拉着对方的衣袖。
“一胡,泥可要为偶嘬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