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雀毕恭毕敬地端了一个漆盘进来,上面盛着一套折叠整齐的玄色外袍,还有一块碧色玉佩。
这些都是闻鉴过去经常穿戴之物,可他只扫了一眼,淡淡道:“去换一件,要石绿色。”
青雀不解,只答:“是。”
他很快寻来了一件石绿的外袍,规规矩矩地立在门外等候闻鉴换衣,边道:“今日一早,太后便着急宣了德亲王入宫,随后又命人将李尚禁在府内,想必是大人的计划奏效了。”
门内传来的声音清冷淡漠,并未半分得逞的笑意:“李尚此人不像房协之。要站队便站的彻底,犹犹豫豫,自然会引来猜忌,更何况他原先确实为我做事,那老妖婆必然不会对他太过信任。”
话毕,闻鉴打开了门。
他这一身石绿的外袍自然要比原先的好上太多,价钱高了,缎料自是上乘,就连颜色细看之下都有区别。衣上绣着的云纹减弱了石绿色带来的老成庄重,只衬得那身形更加清逸出尘。
青雀恍惚了一下,心中忽然在想,若他的主人从未入过宫,而是生长在普通的勋贵人家,想必如今定是一位受众人仰慕的翩翩公子,或玩弄风尘,或出尘绝世。
总之,定不是现在这样。
青雀回过神来,立即将手里的玉佩递上。
闻鉴道:“不必,已经有了。”
他这才小心翼翼往那腰上扫去一眼,发现竟是一个不值钱的香囊代替了玉佩的位置。
那香囊上绣着几朵荷中莲,但针脚粗糙,横看竖看都是末流之物,随便一个路摊上买的兴许都比它精致。可偏偏闻鉴喜欢,还将这等东西挂在那价值千金的衣裳上。
青雀嘴角一抽,忽然想到了某个村妇。
大人对那人确实不太一样,也许这就是对救命恩人的区别吧,像他对他家大人亦是如此。
“对了大人,麻雀那边有关于月姑娘的消息传来。”青雀从袖口中掏出一小封密函,双手递了过去。
闻鉴刚伸手接过,还未等打开,忽然整只手痉挛似的一抽,那密函便掉在了地上。
“大人?”
闻鉴不语,只微微蹙眉,将袖子往上撩起一截,眼见那白净的小臂上密密麻麻遍布微凸的红点,看着渗人。
“我去叫大夫来!”
青雀转身就走,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喊来了大夫。
一番把脉过后,老大夫捋着胡须慢悠悠道:“此病怪矣。”
青雀急道:“怪在何处,可会伤及性命!?”
老大夫说话大喘气,这下才不紧不慢地接道:“不至于伤了性命,不过是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发作,叫人浑身奇痒难忍。唔……大人应是得罪了什么人吧,那人该是懂不少药理,这才能配出这么副折腾人的玩意儿。”
闻鉴垂下眼帘,让人瞧不出他此刻在想些什么,倒是青雀听到此话,沉默了一会儿了便要提着剑出门。
闻鉴懒懒抬眸:“滚回来。”
青雀人虽滚回来了,眼里却还戳着不甘的火。
老大夫又道:“啊,两位大人不必担心,那人应是在其中加了苦草,这种药草较为奇特,虽根茎汁液容易让人瘙痒,但只要将花研磨成汁涂在患处,便能缓解。现在正是夏末时节,苦草尚在花期,待老夫回去寻几朵苦草花来制作成解药,便能……”
“不必了。”闻鉴骤然出声,打断对方。
老大夫话还没说完,闻言一愣,浑浊的眼睛将闻鉴望着,却见对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嘴角牵着一点笑意。
闻鉴神色平静,眼里却亮着一抹奇异的光,看上去心情不错的样子:“辛苦大夫跑这一趟了,这病我不打算治,它要痒,便让它痒着吧。”
老大夫许是没有见过这样不愿意治疗的病人,一时间脸上纳闷不已。
闻鉴扫了眼绷着脸的青雀:“愣着干什么,给大夫结了银子,再送人家出去。”
青雀只好照做,将那大夫送出了门。
老大夫走到门口,还是一脸的诧异,冲着青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低声问:“嘶……这位大人,里面那位大人的这儿……”
他说的委婉,“可曾受过伤?”
原本青雀没往这边想的,如今却也忍不住猜测,怀疑自家大人这脑子约莫是在上次的事件中出了问题。
屋内只剩下闻鉴一人,他懒懒斜靠在旁边的矮桌上,一只手肘撑着桌面,另一只手将袖子又重新撩起。
那触目惊心的大片红点带起阵阵难耐的痒意,白玉般微凉的手轻轻覆盖上去,瞬间,那股奇异的躁动不断侵蚀着他的四肢百骸,再汇聚于心。
他眸色越渐幽暗,缓慢合上眼帘,一寸寸品味着隐秘的快感穿骨连心般席卷全身,薄唇中情难自抑地溢出一道近乎满足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