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人的嗓门本就生得大,即便刻意降低声音,但还是不可避免入了冉晳婷的耳。
细长的狐狸眼凝住不过几毫秒,她又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口烟。
黎原沉吟片刻,说:“我记得是下周对吧?”
“嗯。”
他顿了顿:“那可能去不成,我周末就要去海外出差。”
水光滞在女人狭长的眼眶里,眼波刹那停止了流动。
黎原丝毫没注意到身边人的变化,递过话筒:“唱歌吗?晳婷。”
“好啊,黎先生,一首Regina Spektor的《How》。”
前奏缓缓响起,是一首抒情优美的歌曲,冉晳婷看着黑白屏幕上的女人淡笑。
不似这位俄裔美国女歌手的音色具有穿透力,相反,她的声音有些软,但软中又有股不可忽略的韧劲。
心伤的絮语娓娓道来,拿着话筒的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左右投过来的两道视线被她安静的侧脸分割成两半,一半炙热,一半冰冷。
从头到尾吟唱的悲情女声似风灌了满楼,直到密匝黑云汇集,云里的小水滴最终承受不住其重,从灰空倾洒而下。
一滴、两滴……
通通淋湿在听客的燥热心头。
诺大的空间一时静默,直到要断不断的尾奏被王政切掉。
“晳婷。”
触及到身边人的温热眼神,冉晳婷收起下垂的嘴角浅笑:“黎先生也唱一首吧,好吗?”
“如果晳婷想听,我倒是愿意献丑一曲。”
“哪里,黎先生说笑了,”女人娇柔的瞳仁脉脉流连眼前的俊脸,“黎先生长得这么好看,唱歌一定也很好听。”
新的伴奏渐起,点歌机前的女人才转身,含笑的狐狸眼扫过沙发上的几人,触及到正中间男人的骤冷黑眸时,她复又勾起右侧唇角颔首。
陈时煜温柔揽过身侧女人的肩,也回敬了一个毫无温度的笑。
一曲唱完,跟着王政的夸张捧场,冉晳婷也拍了两下手,看着黎原:“黎先生,果然歌喉如其人。”
受到夸奖的男人愉快揽过说话人的肩。
“黎先生。”
女人的声音有几分明显的委屈。
还没等黎原问出口,怀里的人便坐直身子揉着太阳穴,回望过来的双眸里蓄满了盈盈水雾:“头越来越疼了,我想先回酒店休息。”
黎原皱起眉来:“那我送你吧,皙婷。”
“不用了,你这么一来一回会耽误不少时间。”冉晳婷挤出一个安心的笑,按住跟着她欲起身的他,“好不容易和朋友们聚一次,你们玩尽兴,我打车回去就行。”
黎原不忘叮嘱:“那到家了给我打电话。”
看着她离去的潇洒背影,王政不解:“只坐一小时就走了?这又是演哪一出?”
钟北也来了兴致,拍了拍身旁女人的肩,后者识趣走开后,他也凑过去八卦:“诶,黎原。”
“嗯?”
“这女人有故事啊?”兄弟之间说话也不留情,钟北一针见血,“但看起来,这故事男主角并不是你。”
黎原冷哼:“我查过,她就工作后相过几次亲。”
“刚刚我可看见她都要哭了,”王政又看向沙发正中间的陈时煜,“对吧?时煜。”
后者不以为意地动了动胳膊,凑在怀中人耳边问:“你看见了吗?桃桃。”
被唤作桃桃的女人娇羞一笑:“陈总,桃桃没看见。”
王政拆穿想要置身事外的男人:“时煜,你刚才明明看了她的。”
“哦?是吗?”陈时煜收回胳膊笑,“不过我可没你看得认真。”
王政摸了摸后脑勺:“不是,时煜,你笑什么啊?怪瘆人的。”
“我笑……”陈时煜瞥了眼身边沉默的男人,“某人是真的头疼,而某人马上就要头疼了。”
王政喝了口酒,道:“什么某人某人的,哪那么多某人,你说清楚点,时煜,我的头都要疼了。”
陈时煜含笑不语,投给说话人一个只可意会的眼神。
果不其然,一小时后,头疼的黎某人收到了冉晳婷的微信。
【黎先生,一日相处,觉着我们诸多不适,谢谢你今天的陪伴。】
从冉晳婷说要走的那一刻开始,黎原就猜到了这个结果。
想和他交往的女人多了去了,方才她冷漠婉拒,他故也不再坚持。
“被拒绝了?”王政凑过一瞧,“没事,黎原,来,王哥陪你喝酒。”
“去你的!”
黎原确实没捉摸到冉晳婷态度突然转变的原因,心里有些窝火。
故意用力撞了撞说话人的膝头,王政笑:“怎么了?真留情了?”
“就认识两天,你觉得我是那样多情的人?”
说着,黎原向陈时煜那边挪动。
“那就好,那就好。”王政手上倒酒的动作不停,“来,我们兄弟几个喝一杯。”
碰了个杯,钟北评论道:“小原,说不定这是她故意欲擒故纵。”
陈时煜饮完杯底的酒,手里的淡蓝色烟盒在指间一圈一圈乐此不疲地转着。
王政眼尖,惊呼:“咦?时煜,你怎么抽煊赫门了?”
男人唇边溢着嘲弄:“试试一生只爱一个人的那群人抽的烟是什么味道。”
“非主流,给我一根试试。”
王政猛吸了口,皱着眉问:“这细烟抽起来没感觉,你受得了这白开水味?”
“用心感受,王政。”
一团不成形的烟雾吞进胸腔,清淡的烟气飘进肺里,黑眸沉了又沉,陈时煜轻启薄唇:“黎原,欲擒故纵,我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