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阴县灾情惨重,县令腾出自己的半座府邸给杨戬诸人暂住,恳求神仙继续护佑此地。
若是……能将那些因吸干精气而断气的父老乡亲复活,那就太好了……
他们是真正的神仙,应该能办到吧?
月至中天,刘沉香候在议事厅外,望着残缺的月亮发呆。
又过了半个时辰,敖无心从门内出来,见到雕塑般一动不动的刘沉香,忍不住关心了两句:“二爷不是命你安心养伤吗,怎么还在此处吹冷风?”
“舅舅嫌我急躁,可他怎么不想想,我爹他……我怎么可能待得住?”刘沉香懊恼地一掌拍在栏杆上。
“不养好身子,到时行动起来,你又如何为救你爹出力呢?”敖无心没有为刘沉香的顶嘴动怒,语气反而更加温和,耐心得像是在劝一个孩子。
刘沉香被这温柔嗓音安慰,默然片刻,紧绷的肩膀缓缓放松,终于妥协:“也罢,沉香听敖执律的。”
府上的凡人小厮恭敬地为这位相貌年轻的神仙引路,带他往下榻的房舍去。在门口,刘沉香意外发现剑兰正在等他。
应该是叫剑兰吧?面目秀美,有种隐隐的阴柔之气,本体应该是位花仙。
剑兰被刘沉香迎进屋里,打开手中巾帕包着的一颗丸药,“这是兰花花蕊所化,有安神助眠之功效,小仙笨口拙舌,不懂得怎样说宽慰的话,法力也低微,只怕帮不上什么大忙,唯有尽此小小心意了。”
刘沉香方才经历了情绪的大起大落,此刻闻听这些温暖言语,鼻头一酸,居然险些落下泪来,“多谢,舅舅麾下能有敖执律与阁下这般出色的神仙作为臂膀,沉香替舅舅高兴。”
知道刘小天将是无心之言,但剑兰闻言还是面色一僵。他想到方被下狱的小青,戴罪潜逃的斗羊……哦不,许仕林,还有与二爷关系暧昧的敖无心……他们这些执律神,简直快要乱成一锅粥,实在当不起刘沉香这句恭维。
“剑兰兄也有心事?”刘沉香捕捉到剑兰面上一闪而过的尴尬之色,下意识问道。
剑兰哪里敢说出真君神殿的家丑,岔开话题:“哈,没什么。小仙只是在想,方才敖执律还真能劝得动你。”
这下换刘沉香不自在。
敖执律,那毕竟是舅舅暗恋之人,自己这个做外甥的,对舅舅和娘任性也就罢了,总不好在她面前也失了礼数。只是这些话,不便说出口。
“敖执律她……是个很冷静的人,值得信赖。”刘沉香搪塞。
这话却戳中了剑兰的心事之一,剑兰不由叹道:“她也实在不易。”
“怎么?”刘沉香听出话里有话。
剑兰却不肯再多言。
但刘沉香已嗅出剑兰肚子里有货,或许知道敖无心孀居的内情,好奇心一下子勾起,哪里还肯放过。
“剑兰兄,你、我、梅山兄弟还有敖执律等人,早已是肝胆相照的兄弟,有什么不能说的?敖执律有何不易,沉香若知道了,能帮上的地方自然要拉一把,你说是不是?”
剑兰经不住刘沉香舌灿莲花地劝说,终是把内情吐了出来,谨慎斟酌着措辞:“敖执律她在真君神殿的日子实有自己的为难之处,她明知被二爷当做替身,却仍甘愿辅佐在侧,实在是很讲义气。”
什么“辅佐”、什么“义气”云云的虚话,刘沉香并不当真,可是——
“替身?”
“刘小天将难道不知?”
刘沉香将头摇成拨浪鼓。
剑兰吃惊,将自己掌握的消息一股脑倒给刘沉香,帮他好好补补自家功课。
一灯如豆,刘沉香听完剑兰所言,陷入了沉默。
原来竟是他想差了。
难怪敖执律对舅舅爱答不理,人家清清白白一介女仙,怎能被视为另外一人的替身呢?舅舅那般的相貌人品,居然会做这种事!糊涂啊!
不过这还不是最惊人的,最令刘沉香不能平静的,是他头一次听说舅舅从前便已有了心上人。
西海龙族?怎么从未听娘和东海四姨母提起过?
“刘小天将,刘小天将?”剑兰竖起五指在刘沉香面前晃了晃。
刘沉香乍然回神,“噢、噢,我只是在想,舅舅所为……确实有错。等救回我爹,我定好好与舅舅谈谈,否则敖执律该如何在真君神殿自处呢?”
剑兰郑重起身,一揖到地:“刘小天将高义,剑兰先代敖执律长谢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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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好华阴县的烂摊子,哮天犬使出“天地无极,万里追踪”之术,寻到刘彦昌的所在。
刘彦昌身上没了照妖镜碎片的罩护,气息暴露无遗。
杨戬不许杨婵和刘沉香跟着,刘沉香虽不甘心,但也知道舅舅说的是对的。自己身上有伤是其一,更重要的是无法面对父亲的魔化。娘也是一样,已亲眼见过一次那样残忍的场面,还能承受再见第二次吗?
出乎意料地,杨婵很平静地接受了杨戬的安排,刘沉香也跟着松了口气。
“舅舅,”刘沉香握住杨戬强劲有力的腕子,忍住哭腔,压低了声音,“救救我爹。”
杨戬握了握刘沉香的手背,颔首,旋即率众出发。
哮天犬循着刘彦昌的气息,一路寻到了富春江畔的阳城。此处城镇繁华,人口密集,若论采集精气,的确比华阴县“肥美”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