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共见,金光自云端倾斜而下,如河如瀑。地脉黑雾散去,地裂弥合。
余者论功行赏完毕,这场前所未有的灵霄大会终于散了。
真君神殿解封,殿内关押的梅山兄弟、哮天犬和剑兰小青等人早就闷坏了,一拥而上,牢牢围住归来的杨戬和敖无心,细问外面发生的始末,惊叹唏嘘不已。
哮天犬围着主人殷勤侍奉,虽是人形,却好像已把尾巴摇到了天上去。
听闻许仕林的下场,小青大哭了一回,剑兰在旁嫌她吵闹,又是变小花又是讲笑话,哄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哄得小青平静下来。
将真君神殿诸事安排妥当,杨戬、敖无心陪杨婵母子一起回到了华山。
山花开得正灿烂,华山那座矗立百年的小屋中却空荡荡的,再不复温馨。
“他会化作大地上的轻沙,永远环绕世间。”杨婵虚弱浅笑,疲惫的双眸流下两行清泪,“也许有一天,会有一个小沙妖修成人形,跋山涉水回到华山,再次叩响这扇柴扉。”
“会的。”刘沉香伏在杨婵膝头,轻轻应着。
敖无心照顾杨婵睡下,看了一会儿杨戬替刘沉香疗伤,便走出房门,望着暖融融的夕阳发呆。
浩劫结束了,一波又一波的惊险俱已成往事,放在心底沉甸甸的。非要等到事过境迁,岁月穿梭,才能慢慢放下。到那时,再回想起今日经历的一切,也许会苦笑着流泪,也许会云淡风轻掀过。
残照里,一个清瘦的身影从云端踏来。敖无心凝望了片刻,才恍然认出:“三弟!”
广力菩萨降下云头,手上捧着一件金光熠熠的法器,一端三棱带尖,中段三个佛首为柄。
“是金刚降魔杵!复原了?”敖无心惊喜问着,一面仔细打量敖烈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这小子,多少年了,还是这副狗模样。
广力菩萨朝敖无心一本正经施了一礼:“佛祖有言,此物赠予有缘人。”
“给我?”敖无心一怔,“你确定不是徇私吗?”
广力菩萨将佛首递给她,“佛祖之命,小僧岂敢误传。”
敖无心小心翼翼地接下金刚降魔杵,试了一试,果然十分趁手,仿佛自来就是她的一般。
“那无心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室内,刘沉香疗伤毕,法力运转一个周天,再无阻滞。
“哼,我只是大意了,没猜透那蠢蛇的路数,这才着了道,要是当时心里早有准备,必不会惜败!”
刘沉香一面起身活动拳脚,一面试图找回场子。
爹不在了,他心头一股沉郁堆积,被灵蛇一战一弄,更加愤愤难平。
“对了舅舅,”刘沉香不欲在舅舅面前多做无谓抱怨,问起一件困惑已久之事,“那位敖姨母,究竟是谁啊?”
竟与素来目无下尘的舅舅不避嫌疑,默契合作,显见是到了心意相通的地步。
舅舅这般冷淡桀骜的性子,居然有女子能忍得了他,也实是罕事。
杨戬奇怪地睨了刘沉香一眼,“西海三公主,三界司法副神,灵霄会上的旨意你全没听么?”
“沉香不是这个意思。”刘沉香为难地挠挠头,“我是说,“这位敖姨母如此英雄人物,怎么以前从没听说过?她究竟是谁的遗孀?”
“……遗孀?”杨戬的眸色愈发古怪,这两个字也咬得有些重。
杨戬沉默了一瞬。
沉香更茫然了,“……怎么,不可让人知道吗?”
“刘沉香。”杨戬起身,神情莫名严肃,“是谁告诉你,她是寡妇?”
“啊,不是吗?”刘沉香茫然,“莫非是哪位隐世高人的道侣?”
杨戬觉得仿佛一口老血闷在胸口,吐又吐不出,咽又咽不下。
他望了一眼还在昏睡的杨婵,终究不想闹出太大动静,忍了又忍,压低了嗓音:“刘沉香,你给我滚。”
沉香:“……???”
杨戬怒而抬脚,刘沉香慌忙在那一脚落下之前夺门而逃。
篱笆院中,敖无心刚送走广力菩萨,便见刘沉香被踩着尾巴似的冲了出来。
“出什么事了?”敖无心被他吓了一跳。
“没、没事。”刘沉香心有余悸地往屋里望了望,确认舅舅没追出来揍他,稍稍安心。
“敖姨母,沉香想……问您件事。”
刘沉香逆反发作,发誓一定要弄清敖姨母的来历。
“西海三公主”不算来历,“司法副神”更加不算来历,一个人做过什么事、结识过什么人才算是这个人的来历。
“你问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敖无心友好地笑笑,面露鼓励。
“那个……”刘沉香莫名有些紧张,不知为何总有种不妙的预感,但还是不甘心,鼓起勇气问了出来:“敖姨母,你和我舅舅现在……我是说,你们……”
“我们?”敖无心耐心听着。
“我是说,我是说,我舅舅他现在,算是敖姨母的……姘头吗?”
“啊???”
敖无心险些平地倒仰。
“他、他为何是我的姘头?”
刘沉香自知问得莽撞了,但他也没办法,连忙作揖解释:“舅舅与敖姨母情投意合,此乃天廷众仙共见,陛下娘娘亦未见怪,可是我娘却称敖姨母为‘嫂嫂’,沉香便……便有些……好奇。”
“……噢噢。”敖无心强自镇定地点点头。
照刘沉香这话,倒也没毛病。可是敖无心万万没想到这孩子至今不知他们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