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把老师给自己准备好的纪念物大礼包也带上了。
翻了翻那个放大礼包的空间钮,里面还有他的小纸条,来提醒我“不要忘记貘馍卷!!!”
对于仙舟上的长生种而言,身后事一直是一件遥远又稀薄的概念,我很少听到有那个仙舟人会若无其事的谈及怎么筹备自己的葬礼,就连寿数有限的狐族人也是如此,但是老师是个例外,老师偶尔会聊这个,说自己不喜欢棺材,非要说的话,他比较喜欢天舶司的【慰灵奠仪】。
“将逝者的遗物放上星槎,航入恒星,与之同辉。”我还记得老师那个时候得意洋洋的笑“很不错吧?到时候可以把我的烟袋当做遗物放进去。”
我无事可做,又想起了那个灰白发判官对我说的话。
“他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了。”
真的不是吗?
我抱着热气腾腾的貘馍卷和鸣藕糕,准备给老师送点“外卖”。
两艘星槎,一艘是老师的,一艘是应星的。准备的过程是短暂的,毕竟老师的葬礼早就办过了,而应星的……我想现在的他应该是想要的,于是自作主张替他办了。
主要是我也担心,担心我撑不到应星判决书下来的时候,而就算撑到那个时候,应星大概也不会是应星了。
我又想到丹枫说,他们会一起赎罪。
很难体会他们是何种想法,老师教过我,错误可以弥补,但伤痕存在的事实不会改变,倘若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后果,那一定要三思而后行。
那两个人背着我们做那件事之前,是慎重考虑过的吗?
或许是吧,一意孤行的结果,就成了当今这种情况。
我感到疲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理压力到了极限,我居然开始怀疑现今做的一切,这么个烂摊子就非要我收拾吗?
但是从看见应星的那一刻起,我就突然明白一件事。
【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我站在堪舆台上,在行人惊讶的注目礼中,望着小小星槎缓缓驶出星港,最后如同星辰熄灭一般,消失在眼前。
“你这是在做什么?”青年的音色已经趋于成熟,语句缓缓,分辨不出其中的情绪,我看像景元——现在,我需要稍稍仰头才能和他对视了。
“给老师送去一些点心。”我说。
“另外一艘,是给应星的。”
景元好像有一瞬间的诧异,他嘴巴几番张合,“日及…姐,你说,会好起来吗?”
他好像觉得自己说了什么错话,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难以想象,我这短短的一生居然会有如此波澜壮阔的经历,回首过去,一切一切加起来简直像是一场从路人视角看过去的宏大戏剧,我好像参与了全程,然而当一切尘埃落定之时,我才发现我并未涉及其中,在名为云上五骁的时代里,唯独我处于五人之外。
“将军,我们该回去了。”景元身后的云骑军示意,远处,前往神策府的星槎正在等待。
我才回过神来,景元的手指已经点在了我厚厚的黑眼圈上,刘海遮住了那双金灿灿的眼睛,我只能听到他强撑出来的活泼的声音,“日及姐,好好休息”
“当然会没事的。”我勾着他的肩膀去摸头,把他推向远处等待的星槎。
当初的那个少年已经长大了,修长的身条穿上盔甲后居然也显的健壮威猛起来了。
隔着老远,我看到景元背对着我挥了挥手,而后拇指和食指关节交叉,形成了一个小小的三角形。
“这是什么意思?”我想起来很久很久之前,他们几个来院子里的玉兰树下喝酒,景元偷喝然后喝醉,冲着满院子的人手舞足蹈的比爱心,说是自己在外面学到姿势,是代表一切都会顺利的祝福仪式。
当时我有个订单,在屋里忙的焦头烂额,正烦心,窗户打开,景元憨憨的在窗外比爱心,稀里糊涂的解释自己双手双脚,包括呆毛每一个弧度,在那个不明所以的星球上是个什么意思。
我烦不胜烦,抬手两指一撮,比了一个屁大一点的爱心给他,“这是我们家乡的爱心,简单精炼送祝福,现在爱给你,小孩儿,一边玩去。”
然后他就举着那小小的爱心,给还在喝酒的几人炫耀去了,小孩儿欢天喜地,“应星,看,日及教了我新的祝福仪式!”
老师还教过我,如果预感到不做某件事就会后悔的话,就拼命去做,因为后悔是世上苦涩的事情。
我想,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还能再一起喝酒。
那样就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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