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秦太子到底意欲何为呢?
事实上,秦倬确实是没听出来蔺相如的推辞之意。
前世身处校园,秦倬幽默风趣,长袖善舞,深得各个授课教授的喜爱,更与各个学院的同学打成一片。因此路上随便遇上一伙熟人就会招呼着自己去聚餐饮酒,秦倬自是搭肩勾背,一同前去。
所以,这次秦倬也顺理成章地以为蔺相如的意思是邀请他一同前去。心中还在大为纳闷,之前才刚刚下毒毒害悼太子,这会儿碰上面怎么突然这么热情,直接一起约起酒来?
总不能是想着在酒席中间一剑攮死自己吧?秦倬不确定地想,那也太鲁莽了吧?赵国总不能一点脸也不要了吧?
很明显还是要的。
因而平原君赵胜虽是蠢蠢欲动,也没有真的从身后掏出一把剑,来一个春秋战国版的“赵胜舞剑,意在嬴倬”。
秦倬很庆幸对方没有来个鸿门宴,毕竟自己两辈子的力气加起来都逮不到一只鸡,上辈子某人还嘲笑过自己“一鹅可擒之”。
哈!
岂有此理!
当时不服气的秦倬还跑到隔壁某个老教授的院子里,试图逮住一只狮头鹅证明实力。结果被扇起翅膀的大鹅追得满学校乱跑,事后又被暴怒的老教授提起拐棍狂敲,荣登表白墙热度第一。
没表白,纯嘲笑。
经此一役,秦倬也接受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的现实,直到今天也不敢轻易尝试打架斗殴。
所以说,要是平原君赵胜掀桌子的话,自己还真的就只能遗憾下场,再死一次了。
所幸,赵国使臣还是顾及脸面的。秦倬也因此松了口气,只要赵使不直接冲上来刺杀,自己就有机会思考,找出一个万全之策。
随意进了一家酒肆大堂,赵国其他使臣并未入席,而是零散离去,只留蔺相如与平原君列坐与秦倬闲谈。酒肆之中鱼龙混杂,也颇有不知谁家的属臣暗自打量三人,心中暗自称奇。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秦赵大战在即,秦太子和赵使臣却在这魏国谈笑风生。
总不能是秦赵打算联盟吧?
思绪百转千回,角落的几家属臣低声吩咐侍从,将此事回禀府中主父。
这边的魏人一阵阴谋论,那边的赵人秦人自然不知,还在假装其乐融融推杯交盏。
只是酒席之间,气氛难免显得有些古怪。立于席侧的几个侍从也是战战兢兢,在这诡异难捱的氛围中后背直冒冷汗。
虽说酒席上的三人皆是言笑晏晏,往来之间轻声慢语,但偏偏就是这种难言的温情让人心生怪异。
仿佛是嬴政同荆轲谈笑共饮,吕雉与韩信温声细语,朱棣与朱允炆同室相谈……
当然,这些人在现在都还没有出生,这些侍者自然也没办法如此运用典故形容。
宴中气氛压抑不安,侍女颤颤巍巍地上前,欲为客人斟酒。蔺相如起身接过侍女手中的酒壶,亲自斟了一杯酒奉上:
“今日初识,且为秦太子敬上一杯薄酒。”
秦倬连忙正身,接过酒樽,同样是温声回谢。低头看了看樽内的浊液,想到临前吐的一口毒血,却是心中一突,下意识感觉胸口隐隐作痛。
今后自己大概是喝不下去酒了。
秦倬暗暗想到,觉得自己好像是得了PTSD。抬眼间,却见蔺相如神色微顿,似乎也是意识到自己对酒水的抗拒。
目光相接,看不清对方眼中的情绪,却有无数种思绪流转于心。刹那间,一个惊为天人的想法如同摩西分海般,劈开秦倬脑中的迷雾。
秦倬眼前一亮,抓住意识里转瞬即逝的灵感,调整表情,手上的酒杯果断一松。
酒樽倾倒,琥珀般的酒液撒落在地上。
突生的异变将整个酒肆的视线都集中在这之上,隐秘的目光看向视线的焦点,众人屏住了呼吸。
只见秦太子忽然向前一扑,紧紧抓住蔺相如宽大的衣袖——
左右大惊,蔺相如亦是神情愕然,下意识间向后退了一步,却因被紧抓的衣角动弹不得。蔺相如脸色一沉,继而肌肉紧绷,反手握住腰间的匕首,只待其异动便出刀自保。
电光火石之间,却见那秦太子死死攥紧自己的袖角,声音拔高,泣涟道:
“蔺公,有人要害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