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久离故土,胜同感之。今愿以赵之力,助太子归秦。”
秦倬终于听到最想要的承诺,内心满意但面上仍而带有几分迟疑,犹豫不定:
“这……”
见秦太子似是被说动,信陵君魏无忌在接收到赵胜的眼神求助后果断上前,同样是长揖到底:
“无忌愿为作保,劝服王上送太子归秦!”
秦倬心中轻笑,表面却是惊愕上前,急忙扶起魏无忌,眼中含泪:
“哎呀!信陵君何以行此大礼!”
扶起魏无忌的双臂,秦倬面色感动,哽咽道:
“平原君与信陵君为孤筹谋至此,孤又岂能负其厚谋?孤愿同入宫中,面见魏王!”
魏无忌轻叹一声,垂眸不再言语。但心知平原君门客刺杀秦太子一事也就到此为止。
只是,觥筹交错之间,信陵君魏无忌仍是心有疑惑。
到底是谁收买了平原君的门客?派人刺杀秦太子?
难不成,真的是王宫中,自己的魏王兄长吗?
带着些许困惑,魏无忌并未在秦太子府宴上喝醉,而是在席后告别平原君赵胜,来不及清洗满身的酒气,便匆匆入宫。
秦太子府宴散席已是月上树梢,然而宫门尚未关闭,魏王圉也并未安寝,点燃的烛火好像是在特意等着什么人。
魏无忌并未注意到这点。
宫人内侍的腰沉沉弯下,指引着信陵君向魏王寝宫而去。
好像是兄长最近比较宠信的一个侍人,叫做拓季?
魏无忌大步向前走去,超过了侍人,轻车熟路地朝着兄长寝宫而去。
内侍落后于信陵君,在月色中抬起脸,神情莫测地盯了信陵君一眼。
魏无忌仍是没有发觉。
魏王寝宫灯火通明,魏王仍是衣冠整齐,坐在书案前处理着奏折,听见脚步声这才抬头,见是魏无忌便微微一笑:
“无忌怎么这时入宫来了?”
魏无忌入门,脚步放轻但还是惊扰了处理政务的兄长。面对兄长的含笑发问,魏无忌却是口中含糊,心中有千万疑惑却难以出口。
魏王圉放下了手中的简书,唇间笑意不变,抬眼深深凝视着自己这个声望甚重的同父亲弟。
魏无忌见兄长放下政务温和看向自己,踌躇之下,还是吞吞吐吐开口:
“兄长可知秦太子最近遇到了刺客行刺?”
魏王圉闻言眸中的笑意加深,起身缓缓行至魏无忌身边,亲近地为其理了理腰间歪斜的佩剑:
“寡人自是有所耳闻。”
魏无忌却是忽而愣了一愣,直到魏王圉重新系好了佩剑的配带才反应过来,自己匆忙之下竟是带剑入宫,顿时脸色大变:
“王上——臣……”
魏王圉轻笑一声,阻止住了信陵君的俯身行礼,轻声安抚:
“无忌乃寡人亲弟,即便佩剑上殿又有何妨?”
说着,魏王圉笑意更浓,语气带有几分调侃:
“难道无忌还敢刺杀寡人上位吗?”
魏无忌哑然,低头惶恐称是不敢。
魏王圉看着信陵君一副惶惶不安的样子却是笑出了声,无奈道:
“无忌啊,你怎么总是这么不经逗……算了,不是说秦太子遇刺吗?”
危险的话题被王上揭过,魏无忌这才敢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兄长继续说:
“无忌与秦太子游,正遇刺客——”
“无忌你也在场?!”
魏王圉却是惊呼出声,面上似是难以置信,连连上前握住了信陵君的手腕,关切开口:
“无忌可有伤到?唉……早知如此,寡人便不该……”
说着,魏王圉神色微变,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止住话题,垂眸不语。
魏无忌闻言愕然,之前的猜测再度浮上心头,抬眼看向不语的兄长,加快语速低身问询:
“兄长……王上……是你……”
是你借平原君之手,欲杀秦太子?
魏王圉垂眼不言。
魏无忌却是从对方近乎默认的姿态中意识到答案,心中一凉,愣神之间眼中泪水氤氲而下。
魏王低眸,看见地面上滴落的一滴泪水却是忽而怔然,良久抬眼看向信陵君:
“无忌……此为寡人之错……”
魏王轻叹一声,握紧亲弟的双手:
“寡人误信小人言,犯下大错!”
魏无忌闻言气极,心间的些许酸涩散去,升起的却是一股怒意,于是抽剑指向两侧内侍,怒极反笑:
“何人奸佞误国?无忌且替兄长斩杀如此小人!”
宝剑出鞘,其声铿锵。
锋利的剑身反射出一道森然的白光,左右侍从无不大惊,瑟瑟跪伏于地恳求饶命。
魏王圉面色不变,眼中却是闪过一丝幽冷之芒,转瞬不见。魏王圉侧目,示意亲从。
拓季心领神会,匍匐在地膝行上前,口中不断求饶,言语中却将矛头指向另一个宫人。
被指的宫人大惊失色,还没来得及辩解,头颅便已然倒地,只是眼中仍是带有希翼看向魏王。
魏无忌斩杀内侍,这才收起脸上的怒意,转身向魏王兄长告罪。
魏王圉自是不会怪罪,转移话题,温声安抚几句,留魏无忌在侧殿寝居,自己继续埋头政事。
直至夜深,偏殿熄了烛火,魏王圉才从政务中起身,幽幽叹息一声:
“寡人的这个弟弟,还真是聪明啊……居然这么快就猜到寡人之为……”
内侍出殿,唯有宠侍拓季上前,低声询问:
“之前谏言刺杀秦太子的内侍已被信陵君所杀……王上你看……”
“腌了头颅,置于匣中,送去他原本主人那边吧。”
魏王圉走到窗边,台上的烛火明明暗暗,照不清魏圉脸上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