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顺着她嘴角缓缓落下,红韶转过脸,望着窗外。黑黛捏过她下颌使她面朝自己,抬起袖子轻擦她嘴角血迹。
明明也就一瞬的功夫,红韶却觉得过了很长时间。胆大如她,肆意如她,张扬亦如她,可此刻她却不知怎地,不知该看向哪里。思及此,原本不易动怒的她两手已紧紧抠住了床榻。
就见黑黛从小瓷瓶中倒入一粒药丸递到她唇前,她两手渐渐松开,用唇接了药丸未曾饮水连带着口中的血,一股咽了下去。
“这是调理内息的药,这一瓶子足够你内伤痊愈了。”说着,将小瓷瓶放在了木桌上。黑黛正抬步离开,就听后背传来声音。
“你不是想知道我夺天南令为何吗?”红韶正坐在榻边,因服了药丸的缘故,脸上的气血也好了许多。
她本不该告诉她夺天南令的缘由,就连最亲的师父她也无所谓怎么看她,是权势迷眼也好,或者是坐拥天下也罢,她无外乎只在意打遍天下无敌手,她是这江湖簿中数一数二的高手。
可此刻,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的秉性如此的时候,马车内她却说,她是个胸怀天下之人。
她却觉得这话不像她自己,她生于泥淖之中,脾性早已变了,或许眼前的人未曾看透过她,她行径如何没有人更胜她自己了解自己。
心中刺疼渐渐被人用手抚平,或许她说出缘由的时候她后悔了。但她想有什么大不了的,她本就不是君子,比武台上众目睽睽之下无人发觉她受伤,她却一眼看破。
这些足够让她千方百计地杀了她。
灯火葳蕤,她眉宇间笼罩一层迷雾,拨开云雾便能瞧见她话中光景。
彼时她不过只会在襁褓中哭泣的女婴,却被宫中母亲送入了山中学武。
那年大雪纷飞,路道湿滑。马车停在了山脚处,有丫鬟掀开车帷扶着一女子下了马车。那女子身姿婀娜,着一袭粉面襦裙,外披鹤氅,怀中抱着正在熟睡的女婴。
山脚不远处已停留了一人,那人已过不惑之年,背身负手立于树下。似乎等候了很久,肩上累了一层雪,听见来人脚步声这才转身。肩膀上的雪落了下来,融于雪地内。
洛烽朝女子拱手行礼,在得知宫里传来的消息以后他便早早候在了这里。
“有劳先生了。”女子说着,看着怀中熟睡的女婴,眸中夹带不舍。她忍住眼眶内打转的泪水,将襁褓中的女婴托付给了他。
明明柳絮般的飞雪,霎时如盐粒般落下,落在女子发上,肩头。在转身的一刹那,眼中泪水已憋不住落了下来,嘴中咸涩不已,一时分不清是雪还是泪。
走在一边的丫鬟看着不忍,打伞替她遮住了头顶雪,出声宽慰,“娘娘不必伤怀,公主吉人有天象,来日方长。”
雪粒子渐渐模糊了女子的背影,熟睡襁褓内的女婴似乎有所察觉,哭了起来。
哭声被风夹带卷入马车内,女子心如刀割,连指甲划破手心也未有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