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庭芜与镜舟对视一眼,见对方也瞬间明白了过来,就没再多说什么,而是往带路的人那儿走去。
“我不会为难你。”江庭芜对她说,“你只需要告诉我,这两间屋子里的花是谁准备的。”
带路的人见她只问这么一个问题,便舒了口气,道:“这是陛下亲自为您与太子殿下准备的。”
“果然。”江庭芜的嘴角弯着,眼睛里却全然没了笑,只剩下冰冷的寒意。
她静了静,摆手让带路的人走了。
夜晚庭院里苍茫茫的,月亮已经躲进了云朵里,整个天空阴阴的,周遭没有声音,只有幽暗里的一整片寂静。
“祂这么多年对外声称静养,不参与四界任何争端。”镜舟最先打破了这份寂静,开口道,“实际上这只是遮掩,祂对天界与阎罗殿的争斗一清二楚。”
“你就只看出这么一点么?”江庭芜的语气不算好,她掀起眼皮看向镜舟那张喜与怒都不表现出来的脸,“还是说即便如今只有我们两个站在这儿,你也要继续装傻演戏?”
镜舟的手蜷在一起,指尖都泛了白,他说:“我不是周境,你也不是弄月。”
言下之意,到此为止。
江庭芜气笑了,道:“太子殿下如今要与我划清关系了,方才又是谁要与我同行呢?”
她见镜舟不说话,整个人又往前逼近一步,道:“其实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那日你就知道我想做什么,但你离开了,我自然就知道这是拒绝的意思。你要与我演戏,我也可以坦然陪你,可是你为什么不坚持下去,非要来招惹我呢?”
镜舟从抓住江庭芜手腕那一刻就知道会有这么一问,可却没想到江庭芜能把一件事说的如此理直气壮。她先前要算计他,无非用的就是对自己的了解与自己对她的不设防,他不计较,海阔天空往后退了一步,可自己说的话却把自己套了进去。他当然没有将周境与镜舟,江庭芜与弄月完全剥离开来的意思,只是认为该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情,就不要太过感情用事。这一点江庭芜能不懂么?她只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已。
她不但要镜舟心甘情愿的在每一场博弈中输掉,还要他成为她与她母亲对抗的筹码,要他想杀她又爱她。
而他甚至没有什么理由可以去反驳,因为说与江庭芜初次相见的是他,主动抓住江庭芜手腕的是他,想要与她同行的也是他。
江庭芜把自己摘了个干净,她只需要站在原地,用隔岸观火的态度望着他。
他已经被江庭芜逼至了屋子里的墙上,风吹过来,门也就顺势关上,发出“啪嗒”的声音。
蔷薇花被那一声震响弄得哀哀地摇晃着,抖出淡淡的清香,在两个人之间的那点距离里缠绵飘荡。
江庭芜没有耐心,盯着他,说:“说话。”
“你就当我是疯了。”镜舟轻声说,“神女阁下。”
这话说的实在不好听,江庭芜的神色也实在不太好看,镜舟安静地看着她的眼睛,他原本并不想这样。
可是他不喜欢被人牵着走的感觉,也不爱对人俯首称臣。更何况江庭芜根本就只是想和他玩一玩,什么爱都是假的。
他与江庭芜对视了许久,最终两个人又同时收回了目光。
江庭芜往后退了一步,他们之间的距离也随之拉大,镜舟竟然琢磨不出此时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
也许人就是这点贱,东西握在手里时觉得不如自己心意,非要送出去,等到它完全消逝在风中,就又生出无尽的怅惘来。
但江庭芜也只是退了那么一步,她望着镜舟,竟然没有丝毫的怒意,而是极为平静。
她轻轻地说:“人皇这么多年安插了眼线在我们阎罗殿与天界,甚至连我们屋子内的喜好都摸得一清二楚,我们却根本不知道。祂如今把这花摆在我们房间,就是想告诉我们,祂可以有诚意,也可以有杀意。”
镜舟没有想到江庭芜最终还是会这样心平气和地同他说这些,他静了静,方道:“所以,你会坐以待毙,等待祂的审判与选择么?”
“审判?”江庭芜嘲讽地笑起来,道,“没人能够审判我,谁都不行。”
“天界得到人界的支持无非是锦上添花。”镜舟说,“可你们阎罗殿真的能对这样一个助力视而不见么?”
“谁知道?”江庭芜倾身看着镜舟的眼睛,说,“如今我们阎罗殿可没有谋反的打算。”
她把“谋反”两个字说的咬牙切齿。
镜舟偏过头去,说:“那再好不过。”
江庭芜没有再多说什么,她既然已经知道镜舟的意思,就决计不会再多对他浪费一分感情。这最后一句话说出来,无非是想验证一下,镜舟是否知晓人皇安插眼线这件事,可见他没有反驳,那么八成是也不知晓。
“天色晚了,明日还有的要忙,就不打搅了。”
她顿了会儿,又温柔地补充上称呼。
“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