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总之他的父亲一定不会是老赌鬼那样的。

竞赛结束了，结果需要等到明年二月底。

“肯定没问题，我看你当时出来的表情，就知道这一战你心中有数啦。”宣怀道。

游夏：“所以陈队什么时候回来？”

比赛结束那天晚上，他收到了卫和平给的一个信封，很破，必须得用文件袋装着才行。说是陈惊杭给他的生日礼物，但是怕里面的东西影响到他第二天的发挥，所以现在才给。

这个理由影响了游夏的决定。他暂时先不看了。如果信封里装着他一堆丑照，那确实影响他的情绪。

宣怀说：“我也不知道，希望他能赶回来庆祝我25岁生日。”

陈惊杭的生日在夏天，五月二十七。今年的这天，他离奇回归，遇到了陈惊杭。

“你们会给陈队过生日么？”游夏记得，那天陈惊杭并不像是个寿星。

宣怀表情一言难尽，“怎么说呢，我认识他六七年，他从不过生日。大部分人都会憧憬生日这天该怎么过，怎么欢乐怎么来，就他怪胎，啧，我给他准备过生日派对，兄弟几个乐呵呵的，他反而脸更冷了。”

一般不过生日的人，要么家里没过生日的传统，要么不喜欢这一天。陈惊杭在福利院可是过过生日的，游夏那天还捉弄他，气得陈惊杭不跟他说话了。

“我和卫和平旁敲侧击问过他为什么不喜欢过生日，结果失败，以后就长教训了，他不想说的事情是一点都撬不出来。我总怀疑他有桩大心事，不说出来算了，憋死他得了。”

死？游夏蓦地联想到他当年出事，好像还没到六月份吧？

齐球还在公司加班，但接到了游夏的电话。

有时候他觉得游夏还是七年前的年纪和模样挺好，现在战况稳定了，游夏最好的青春开在最好的时代。

“……啊？怎么突然问这个？”不过面对游夏，齐球有问必答，“我记得是五月底吧，我想去体育馆看惊蛰乐队演唱会的前一天，等我查一下当年的演唱会日期。”

游夏也在查，然后查到了“528”这三个数字。

那他就是在5月27日出事的？

在陈惊杭生日当天？！

游夏静默了，久久不能平静。

过去七年527这天是他的忌日。

陈惊杭的生日是他的忌日。

换作是他，他也不能畅快过生日。

齐球还说，在郊区陵园，他们为他凑钱买了块地皮。

十七岁，还活着，但有墓地。游夏精神状态良好，接受了，并要求带他去看看。

“这里就是。”齐球带游夏走到一块墓碑前。

七年前的“游夏”沉睡于此。

许是墓地阴凉，游夏搓搓胳膊的鸡皮疙瘩，一脸复杂看着眼前的坟。碑上没有刻任何字，原本放灰色头像的框里是一朵灰色的花。

“陈惊杭说这是你最喜欢的花。”

当年陈惊杭很冷静说出这句话，看不出来是开玩笑，其他几个人也想不出放什么照片好。因为陵园的管理员说没有骨灰，最好别放遗照和刻字。

他们也不想让游夏的无赖养父来打扰他。

游夏垂眸看着那朵花。

在苏杭，水域盈满的桃溪镇，有一种只会在月亮升起来时在水中盛开的花——镜华莲。很小的时候，妈妈曾把游夏抱在怀里，在清冷的月下，在摇晃的木船里，和他讲镜华莲的故事。

具体是什么故事，游夏忘记了。他只记得妈妈用比月光更温柔的神情说出镜华莲的花语：

——纵使镜花水月，爱意永不泯灭。

游夏当时在妈妈怀里乐不可支。“可是，妈妈，”他说，“水中月很脆弱，即使没有风，它们也会碎成几千片，没办法抓住。”

妈妈温柔道，“所以这种爱才伟大呀。”

静默良久，游夏问原本属于他骨灰的地方放了什么。

齐球说，只放了他校服的第一枚扣子。

游夏记起来他跳水救小男孩前，把校服甩给了小男孩的妈妈。

他捂着心口，还是不敢相信长岁在那天的七天后离世了。唯一的慰藉是，长岁看到了大海。

晚上，游夏在出租屋里打开了陈惊杭送给他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一张张旧照片，一块块裁剪的报纸，七年来东拼西凑的，是关于他的父母。

眼前很快起了水雾，游夏哽咽了。

这份生日礼物真的太重了。

还有一封旧得泛黄的手写信：

『游夏同学：

这些天总是会梦到你。我深陷于当初不顾一切抓住你的幻想中，结果只是一个个噩梦的轮回。所以我想做些什么。信封里将会是我的救赎。我会替你完成你的心愿。如果某天你能看见它们，请不要有心理负担，这是我的赎罪。』

落款：陈惊杭。

时间是七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