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记包子铺里间，一片沉默。

沈安看了看坐在自己对面的楼兰，他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旁边的荆楚则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

陈蔓儿到前面去帮莲婶收拾东西了，陈小江去了厨房忙活，里间一时只剩下他们三人，沈安有些尴尬，不知该说什么，手肘在桌下轻轻撞了撞荆楚。

荆楚用余光偷偷瞟向他大哥，见楼兰神色平静，内心愈发忐忑，他了解他的兄长，他要是一上来就开骂，那顶天也就是骂上几句，可楼兰这幅样子代表他是真的生气了，当下不发作，多半是因为还有别人在场，不好一上来就把他劈头盖脸骂一顿。

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荆楚选了一个自认为最安全的话题，道：“哥，你和长安之前是怎么认识的？你怎么没和我说过？”

沈安心中一紧，悄悄竖起耳朵，楼兰刚刚见到他看起来一点也不惊讶，难道早就知道他不是NPC了？他到底哪里漏了馅儿？

楼兰不答，轻飘飘地反问：“你去打灵虎王，不也没和我说过吗？”

荆楚眨眨眼，抵死不认，“哥，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什么打灵虎王？我才刚到二十级，怎么可能打得过灵虎王。”

“哦，原来刚刚拿了灵虎王首杀的人不是你们？”楼兰挑眉，“那我给你的机关呢？既然你没去打灵虎王，就把机关还我，别浪费了。”

“呃……机关，机关被我用掉了。”

“没打灵虎王，你是怎么用掉的机关？”

“我用来猎兔子了！”荆楚抓住沈安的手臂，用力捏了捏，暗示道：“我就是在猎兔子的时候碰到长安的，他能给我作证，是吧长安？”

这么蹩脚的谎话，沈安张了张嘴，实在说不出一个“是”字。

楼兰的目光在弟弟的抓着沈安的手上停了停，“你是说，你把我为了对付灵虎王专门定制的机关用来猎兔子了？”

“是啊，怎么，不行吗？”荆楚顶着兄长充满压迫感的目光胡说八道，“谁规定用来猎虎的机关不能用来猎兔子？大不了我赔给你。”

“当然可以，我也不用你赔我机关，”楼兰不紧不慢地算道：“制作这套机关要用多少材料你是知道的，算上损耗率，我只要你五倍的材料，不算多吧？”

五倍的材料，荆楚在脑子里算出一个天文数字，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最后泄了气，“我是去打灵虎王了，大哥你骂我吧。”

“哦，那你说说看，我为什么要骂你？”楼兰再次反问。

“因为灵虎王比我高十级，而且很可能是boss级灵兽，如果它暴走，就算有机关也困不住它。”荆楚垂头丧气，“这太危险了，所以你说在你没回来之前，不许我一个人去，可我还是去了。”

“我说的有哪一点不对吗？”

“你说的都对，灵虎王确实是boss级灵兽，我打到一半它就暴走了，机关没能困住它，要不是碰到长安，我可能已经挂了。”荆楚说到这，又忍不住辩解道：“我就是不甘心，我们用了这么多天研究布局，马上就要成功了，如果让山水帮抢先一步，那我们花这么大心血就全白费了！更何况结果很好啊，我和长安两个人干掉了灵虎王，抢在山水帮前面拿了首杀。”

“很好——”楼兰的声音不大，却像是含了冰，“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没碰到长安怎么办？如果你被杀，掉级掉东西这些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现在还没有人知道在全息游戏里死亡到底会不会对玩家的精神造成负面影响，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要怎么和爷爷交代？”

“哥，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只是玩个游戏而已，死了就掉一级呗，能有什么问题，游戏上线那么多天，难道还一个挂掉的玩家都没有，要真有问题，早就有人爆出来了……”荆楚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他低下头，轻声说：“对不起，哥。”

沈安坐在一边，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隐约有些羡慕，自从前世他爸妈去世以后，就再也没有人会像这样管他了。

“馄饨来啦！”小姑娘清脆的声音打破了里间有些压抑的气氛，陈蔓儿双手捧着个粗瓷大海碗走进来，陈小江跟在她身后，手里也端着两个一样的碗，放到桌上。

陈小江做的是沈安前世最爱吃的那种辣味馄饨，用他的家乡话说，叫红油抄手，十几个馄饨在红亮的汤汁里沉浮，中间伴着几颗烫熟的小青菜，面上还撒了一层芝麻，香味扑鼻，只闻到这个味道，沈安肚子里的馋虫就全被勾了出来。

“小江，你的手艺绝了！”沈安迫不及待地拿勺子舀起一颗馄饨咬了一小口，幸福地眯起了眼。

陈小江腼腆地笑了笑，“那长安哥你们吃，如果有什么事叫我们就行。”

不知是沈安的计策终于起效了，还是美食当前真的会令人愉悦，馄饨上桌，里间的气氛变得轻松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