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吧街琳琅满目的招牌中,梦川酒吧的招牌并不大,可孟川总能一眼看到它,像在天空找到北极星一样毫不费力。
两把打轮,黑色大越野正正停于车位,驾校教科书般精准。
下车,疾走,进门。
艾丽卡正在门口那桌与顾客聊天,看到孟川,先是一笑,然后努努嘴用眼神示意小包厢。孟川点头致谢。
吱呀——推开小包厢的门,何念正在纸上写写画画,桌上笔记本电脑满屏都是表格和数据,看样子在理账。
一看到何念,孟川的心当即柔软下来,明明也没什么具体的事情,但就是说不出的熨帖。
“你怎么来了?”何念垂眸问道。
孟川不自觉嘴角扬起:“过来看看你。”说完踱到何念对面坐下。
从何念领口探出的疤已经结痂,颜色紫黑,估计不消几日就会脱落,希望那段不愉快的记忆也能随之淡去。
稍作停顿,孟川看着何念诚恳说道:“对不起。”
何念放下笔,诧异问:“干嘛忽然道歉?”
“本来昨天半夜审完冷飞,今天该去接你出院的,结果出了些状况,现在才从司里出来。”
何念莞尔:“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又不是什么大事。”
“我想接你嘛。”孟川脱口而出。
何念闻言,眸光微闪,表情不自然地看向窗外。
空气安静几秒后,何念岔开话题:“案子怎么样了?”
“正在走流程,再把一些细节和材料补齐,就可以结案了。”
“哦。”何念看着窗外。
“这次案子时间跨度大,受害者众多,手段又极其残忍。一报上去,总司特别重视,给我们派了工作组支援,正在排查其他那18位受害者呢,估计年度经典案例也会收录。”
孟川说这些话时,面沉似水,全无大案得破嘉奖稳保的轻松。一想到那么多鲜血和生命,沉甸甸的压抑悄然在室内蔓延。
何念忽然问:“冷飞一定会判死刑吧?”
何念黑瞳映着弯月,深不见底。
“他已经死了。”
何念错愕。
“刚不是说出了些状况么,就是因为他突然在审讯室死了,而审讯人是我。今天一整天我都在接受司里调查,手机也被没收了,所以才耽误接你出院。”
“那你没事吧?”何念关切地向孟川看来,发现孟川也在看着自己时,又再次看回窗外。
孟川摇摇头:“没事,维萨里给力,验出来他是服毒自尽,毒药藏在假牙里。我又没对他暴力审讯,监控都拍着呢。”
孟川又说:“冷随得知他哥死了,情绪也很激动,又哭又嚷,还跟管教动手,闹了一天也不消停。”
何念看着窗外一动不动,眼神变得幽远,不知在想些什么。
“弟弟认为哥哥为了救自己伤了要害,耽误一生幸福。哥哥认为弟弟为了给自己报仇,不仅对亲密关系产生扭曲认知,而且走上犯罪道路。”孟川与何念看向一处,长叹口气,慨叹道:“人呐,真是很难说。”
窗外吹来的风隐隐有夏天味道,不知名的花香揉在其中,甚是清甜。酒吧大堂的旖旎曲调隔着门传来,荡漾出孟川内心最细腻的涟漪。
劫波渡尽后的庆幸和昭然若揭的爱意在心湖中相互激荡,孟川就这样静静看着何念,出了神。
桌上电脑熄屏了,引得何念转过头来,与孟川四目交汇瞬间,像被烫着似的垂下眼睫。不知是不是光线原因,孟川觉得何念耳根连着面颊都泛起红晕。
在孟川直白的注视中,何念明显坐立不安,乌黑双眸闪烁不定,别了好几次鬓边碎发后,开始起身收拾桌上物什。
“可能还没完全恢复好,我有些累了,先上楼休息。”何念说完,匆匆离开。
刚走到门口,她忽然站住,转过身看着地面又补了一句:“那个……玫瑰是有特殊含义的,以后不要乱送了。”说完,何念转身上楼。
孟川只来得及“哎”了一声,就被留在原地风中凌乱。
案子一破,坐着聊会儿天都不行了?
正当孟川看着门外腹诽,艾丽卡端着个木质托盘娉娉袅袅走了进来。
“看你开车来的,就不给你上酒了。这是本店无酒精的招牌,麻烦孟司官帮忙品鉴。”艾丽卡音色娇柔,语调又懒洋洋的,跟谁说话都透着缱绻万千的意味。
艾丽卡放下托盘,径直坐在何念刚坐的位置,标志性的长卷发将美女的妩媚多情衬托得恰到好处。
托盘中放着拳头大的小茶壶,旁边还有个一口就能喝完的同系列小茶杯。
“劳驾老板亲自上茶,真是荣幸。”孟川倒也不客气,说完就拎起茶壶给自己满上,一口干掉,茶香花香交错,还叠着话梅清甜,口味甚是独特。
“味道怎么样?”
“不错。”孟川拈着茶杯,点头赞道。
“梅森也喜欢这款,不同的是,他每次来,都是何念上茶。”
孟川脸色一沉,眉头一蹙,没好气地把茶杯放回托盘。
“故意气我?”
“你可是本店的无敌VIP,断层碾压第二大客户,就算天天来喝,卡里余额也够喝好几年的,”艾丽卡饶有兴致一笑,“我怎么敢气你。”
“何念出院以后,梅森来过?”
“没有,他很少过来,一般都是有事路过了,才进来坐坐,”艾丽卡说完看向孟川,“哪有你勤快。”
“那是,我跟何念这么熟——”
“有多熟?”艾丽卡打断,眼神不怀好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