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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四十三章:初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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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

“隔牖风惊竹,开门雪满山。”

“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王宗尧微微笑着说出这句诗。知命也笑,在她眼里,这个时候的王宗尧爱而不得的惆怅,特别像一个情圣。

俩人对视着笑嘻嘻,仿若中间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为什么躲着我?”

王宗尧话锋一转,突然问道,知命一楞,这被问了个冷不防,不知该如何回答,低下眼沉默。

“你其实不必这样,我来,只是不甘心。我只想问你一句,对我,你有没有一丝丝动了心?哪怕片刻也好。”

“不是的。”知命沉默半晌终于开口。

“所以为什么?”

“你不懂。”

“那要我怎样你才能……”

“才能喜欢你吗?”知命抢在前面开口道,呵出的白气长长。

知命看着那张疑惑不解又略带点赌气的脸,这是怎样好看的一张脸啊!居然有人连生气也这么好看。回想起两个人的点点滴滴:从夜市里初见抢同一个奴隶到西园雅集,给他画像写赞,放心的任对方带自己看星星、看缂丝、看瓷器;又由着他在别苑里“胡作非为”……自己何尝没有过心旌摇曳的时刻,这样的一张脸,试问谁能不动心?可是她不敢,也不能。他和她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从前是,以后更是。迷迷糊糊想到这里,竟有些失落和难过,再过几天她悄无声息的走了,这辈子怕是真的再见不到了,这应该是两个人最后一次见面了吧?看这架势,今夜他酒醉得不轻,估计酒醒了就什么都忘了吧?今晚你主动送上门来,那我就放肆一回,就权当是给自己一个美好回忆吧!

她摇摇晃晃有些不受控制的慢慢走近王宗尧,踮起脚尖努力将两个人的脸凑近,结果还是够不到。干脆用手粗鲁的揽了王宗尧脖子下来,毫无防备的亲了过去。软软的带着温度的少女嘴唇实实在在的贴上去,这下子换王宗尧迷糊了。肉乎乎的嘴唇,起初还带着薄薄的几分凉意,接着就是人体的温度连带着柔软嫩滑的触感。

一个带着几分酒香的甜甜的吻。

他一怔,紧锁的眉头微微一松,眼里流露出一丝不可置信和掩盖不住的惊喜,王宗尧的脸从不知所措到惬喜再到情难自抑,投入其中,整个人也柔和松弛下来。刚才的冰冷气氛和尴尬气压也为之一松。知命没有经验,吻得喘不过气来就松开了手,重新定定的看着王宗尧,像个狡黠的小白兔:“王宗尧,告诉你个秘密,我喜欢你,而且我以后也不会忘记你的。嘻嘻”

王宗尧怔忡着从吻里面回过神,刚想回吻回去,却发现女孩儿此时已经闭眼醉的跌在他胸前好像随时要倒下,他带着一丝遗憾和满足,抬手抱起暖融融、软乎乎的女孩回房间,帮她脱下鞋子,盖好被子,又确保了暖笼的温度,回来床边握了握她的手,依依不舍的关上房门离开了。

第二天知命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这就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好处,没有长辈管着拘束,也不用走亲访友应酬,只管迷糊着赖在床上不起,要不是秾芳实在看不下去过来掀了窗帘和床幔,让阳光洒进一室,她还能接着睡。要怪就怪昨晚那个梦太真实了,她居然主动吻了王宗尧,真是大胆,该狗头铡伺候!哈哈哈,知命搂着被子回味着得逞的笑,真是个香甜的春梦。

前几天刚去拜访过叔父和婶婶,今天可以放心的休息加一件重要的事情——给蛮奴儿改名字,昨晚蛮奴儿哭着说这个名字太苦了,就像她的命一样苦,被知命记在了心里。知命拜年回来就张罗着给蛮奴儿改个称心如意的名字。她在纸上写了好多名字:嘉禾,追风,清沐,听雨……十几个名字她都不太满意,最后还是翠萼提醒:“姑娘,你还是让蛮奴儿自己选吧!”

“有道理。”

没想到看着粗蛮的蛮奴儿从知命的颜料里选了两个颜色——她举着知命水飞过的那盒子颜料晃了晃:“我喜欢这两个颜色。”

“青色好,我喜欢青色,若我能改名字,我一定用青做名字。”秾芳边干活边笑着说。

“还是秾芳有文化,‘丹青之信言象然。凡青之属皆从青’。米中最好称为‘精’,人中最好看称为‘倩’,水中最好称为‘清’。不过蛮奴儿也很有眼光,这个偏红的颜色叫酡颜,顾名思义就是颜色接近人饮酒脸红的样子;这一个叫青碧,是鲜艳的青蓝色。你想让我用这两个颜色给你取名字?”

“嗯”。蛮奴儿少见的有些许羞涩。

翠萼细声笑:“哪有人叫四个字的名字啊?也太难喊你了,一个人的名字抵我们两个人的名字。”

秾芳摇了摇头给翠萼,让她少抢话打岔。

知命笑,“怎么不可以?那还有人姓复姓的呢!什么东方朔、欧阳修之类。”

“哎呀呀!姑娘,要是蛮奴儿也姓复姓那可热闹了,这要是贩夫走卒她在外面叫卖,人家喊完她名字,她人都走远了。一天下来啥也卖不出去。喂!那个东方酡颜青碧,你这个豆腐买还是不买?人呢?走了!”

蛮奴儿气的追着翠萼轻轻的锤,翠萼被自己的笑话逗的前仰后合。

秾芳看着乱糟糟的一团也跟着笑。闹来闹去,名字的事也没定下来。蛮奴儿干活一把好手,她来了之后力气活全被她包揽了,似乎有永远也用不完的力气,看她忙进忙出的帮秾芳做事,知命要做的第二件事情就是要给她改衣服。模仿武侠剧里的短打装扮,也方便她干活和出行。忙忙扰扰了一天,晚上再和秾芳她们几个灯下一起研究四合香,就这样把昨晚那个初吻忘在脑后,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闯了什么样的祸。

正月里下午又下了一场雪,知命捧着汤婆子靠在熏笼边上昏昏欲睡。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冬困春乏,她写了几个字就忍不住想打瞌睡了。

雪地里一串脚印往这边来,起初她以为是王宗尧,结果定睛一看是王希孟,这下子也不困了。

“希孟”

“姐姐”

知命猛地蹦了起来,有朋自远方来,当然不亦乐乎?

“你还好吗?夫子还好吗?图画院大家都怎么样了?我好想念你们。”

知命蹦豆子一样的拉着王希孟一通询问。翠萼和蛮奴儿帮希孟拍掉身上的散雪。

“姑娘,你也让希孟小官人歇口气呀!”翠萼这会儿特别有眼力见,秾芳已经去厨房做了膳食了,王希孟留下来吃晚饭。

他此行是受徽宗指派绘画全国各州、府、军、监、县、镇地图,回京复命途径隰州,就顺便来探望一下知命。

晚上一如在图画院时候,二人秉烛夜谈,知命看过他的地图还有手稿,真是狂人不改。随身包袱里除了2件换洗衣物,然后就是厚实满满、成卷成卷的画卷,知命又开心又心疼他羸弱的身体,这孩子刚开始长高,就有点子驼背了。

“你的山水画的怎么样了?”

“受姐姐庇护,正道先生现在是我的正教夫子,官家正式收我为徒后,都是正道先生在带我,我也画了一些,可惜这次没有带来给姐姐看,让姐姐指点。”

“少来!跟我瞎客气什么?我只提醒你一句啊!只用青绿色,颜色容易浮躁,且这种堆叠没有厚重感,你可以试试用墨线勾勒山形,再用赭色打底。”王希孟若有所思点点头。

夜深了,蜡烛滴泪成一坨,蛮奴儿听得如同天书伏案睡着了。秾芳和翠萼去做了夜宵,只有王希孟和知命还神采奕奕的闲聊长短。王希孟谈这一路所见,目光中隐隐有泪。“出了汴梁城,繁华过后一片疮痍,时下寒冬,老百姓穿乱麻填的缊袍,有甚者用芦花填充,更有衣不果腹者流浪乞讨。”知命沉默,这世界又大又荒凉,汴京的繁华遮住了统治者的眼睛,便以为天下都这般喧嚣热闹。

他一路走一路心忧惊惧,原定画地图和山水,顺便也就把所见所闻都用画笔记录了下来,准备画成《千里饿殍图》进献给官家,让他不受蒙蔽,知道真相。知命心里担忧,“真相个屁!你以为皇帝不知道吗?他是不想知道。这个傻子,跟你有什么关系?历史上写你早亡,你真这么一根筋。”但她早已把这个直率天真的人当成弟弟,还是要想办法阻止他犯傻。

“那你画好了吗?”

“画的差不多了。”

“拿来我看看。”

王希孟从随身包袱里,拿出了一卷画轴,秾芳和翠萼见状忙一左一右托着,徐徐展开。从卷首开始,流亡、饥饿、流离、乞讨、荒凉……民不聊生说的就是这个场面吧!上次看到这个情景还是在博物馆里看到的蒋兆和的《流民图》。画面中甚至有小儿死亡多日,母亲仍抱怀其中的场景……知命不忍再看,秾芳也已经眼泪婆娑。知命深知百姓不易,可她能做什么?就凭她能改变历史吗?除了同情,别无他法,历史已成定局。

夜深了,希孟连日周转,晚饭又高兴的多喝了几杯,此时小小的鼾声从厢房传来。知命举了蜡烛,偷偷潜入希孟的房间,找出了包袱里那幅《千里饿殍图》,替换成重量、尺寸差不多的她自己一幅普通花鸟作品。

但愿这孩子别当出头鸟,明天顺顺利利的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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