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念合:“......”
谢念合吸鼻子声顿止,顿时想伸手把蜜饯从喉咙里掏出来。
那上面可是给先祖们的贡品。
可她也只是想想,不敢真动手。
外人常道,她这个姐姐性温婉,工诗文,天生一张菩萨面,对谁都笑眯眯的,堪称上京闺阁女子的典范。
实则谢念合心里清楚,她最是高傲,对谁都笑,实际上是对谁都看不上。
及笄后,全城一半的世家公子都遣媒人过来提亲,可第二日,那些提过来的礼品,就被人原封不动的送了回去。
不过,谢家这个姓,本身就是高傲的资本,更遑论她姐姐还如此优秀。琴棋书画,无一不通。
那些凡夫俗子怎能入她的眼。
至少也得像今日放风筝的哥哥那样,高贵矜雅,长得也好看,那样的人才好与姐姐相配。
她想着想着,脑子便出了神。
“好不好吃?”谢令仪见她半天不说话,捏了捏她肉乎乎的脸颊。
谢念合苦着脸不想回答,舌尖在嘴里回味了一圈,半晌,才低着头扭扭捏捏道:“好吃。”
“好吃就行,那你说大姐姐平日里对你好不好?”
谢令仪特意压低了身子,视线与小人儿平齐。嗓音又轻又柔,圆溜的杏仁眼里闪着诱哄。
“大姐姐对念念极好,有什么好吃的都想着念念,还教念念书画,是念念最喜欢的人......”
“停。”谢令仪伸手打断她的马屁,又问了一句。
“那念念可不可以告诉大姐姐,为何玩到酉时方归?书院不是申时就下学了吗?”
方才她并未完全在发呆,而是在回忆她作为‘鬼魂’时,待的最后一个地方。好像就是谢家祠堂,如今醒来也是在谢家祠堂,难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
如果说,要满足她重新活过来,醒来,故去,最终地都必须是谢家祠堂的话,那弄清楚她今日来跪祠堂的原因就十分重要了。
一旦明白了其中的关窍,那她以后岂不是想活就活,想死就死?
毕竟,连她死了十几年都可以重返十六岁,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不可能?
倘若这件事不是人为,而真是祖宗显灵,那她以后就有依仗了。
毕竟,当鬼只能晚上飘出来吓人。当人,就可以背着祖宗牌位随时出来吓人了。
尤其是,这祖宗还是她这头的。
当然,这一世既然醒了,就先好好活着,把仇报了。若是实在无能为力,等做人做腻了,就去程家小姐床前一头撞死,最好血溅三尺,让她日夜都担惊受怕,夜不能寐。
总归毒汤之仇,不死不休。
诡异的是,此想法一出,香案上的白烛突然闪了几下,谢令仪分不清先祖们这是赞同还是警告,索性不再想。
另一头,谢念合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方道:“是程小胖过生辰,他跟他哥哥一起出来放风筝,我见那风筝好看,一时贪玩,就忘了时辰......”
她说话声音越来越低,心虚的用眼角偷看谢令仪。
谢令仪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反而在思考。
程小胖又是谁?
见她半天不说话,璞玉会意,悄悄在旁边提醒,“同二小姐玩耍的是御史家的表公子,三月前刚来上京,如今也在沧澜书院念书。”
“御史家?”谢令仪睁着眼睛茫茫然。
璞玉看了她一眼,心中有些怪异,但她只当是谢令仪在祠堂跪久了,又睡了一觉,脑袋有些昏沉。
“是左都御史张世镜张大人。”
见谢令仪面上还是不解,她又耐心多解释了一句。
“前阵子刚破了禹州贪墨案的刑部主事,张歧安张大人便是他的儿子。”
若说璞玉久居内院,如何得知一个小小的刑部主事之事,自然是因为来尚书府一半提亲的人中,没有他。
说张世镜不知道,说张歧安,谢令仪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此人不就是她前世害痨病死的夫君?当然,一晚甜汤送了她命的程惜雯,也是他表妹就是了。
“那......放风筝的就只有程小胖一人?”
“他知不知道你下了学不回家,会受到惩罚?”
谢令仪嘴里念叨着这个名字,模模糊糊,脑子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五指不自觉用力抓住谢念合的手臂,急于向她确定。
“不......不知道。”谢念合眼神闪躲了一下,半天才给出答复。
沉寂在回忆里的谢令仪,自是没有发现她这些异常,又急着追问。
“那还有没有其他人?”
谢念合被她迫切的样子吓得不轻,说话也有些磕磕绊绊,“还有一个大哥哥同行。”
“那大哥哥长什么样子?”
谢令仪手指越收越紧,谢念合小脸都皱成了一团,她强忍着不适道:“那大哥哥相貌很是俊俏,就是身子不大好,老是咳嗽。”
“大姐姐你问这么多,是认识他吗?”
“不认识。”
谢令仪面无表情说着不认识,可睁着眼睛,眼眶里的泪却悄无声息滑落,慌的谢念合帕子都来不及掏,她张口想问,又见身后璞玉悄悄对她摇了摇头,于是她便轻轻环住堂姐肩膀。
“大姐姐是不是跪的太久,膝盖疼了?要不要也吃一颗蜜饯甜甜心?”
“嗯。”谢令仪咽下喉间的酸涩,脸埋到谢念合胸膛,“膝盖好疼。”
这个傻子,竟又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