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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赝品娇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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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令仪叉腰又催了他一下。

不过是个脑袋空空的蠢货罢了,不足为惧,自己先前算是看走眼了。

“行行行,小人发誓。”闻应祈不耐烦敷衍,“绝对不跑。”

“跑了怎么办?”

“跑了就让小人不得好死,做鬼都被贵人驱使。”

他话音刚落,谢令仪便解开了他脚上的麻绳。

“还有手呢。”闻应祈皱眉,晃了晃手腕。

“手还不行。”谢令仪指腹按在麻绳上,有一搭没一搭轻点着,“本公子随从还没回来,万一你伤害我怎么办?”

闻应祈闻言微微一滞,原来还不算太蠢。自己现在浑身无力,就算解开脚边的麻绳,别说跑出去,估计连翻身下榻都困难。

手就不同了。

他飞快地扫了谢令仪一眼,目光在他细瘦的脖颈上停留片刻。那点皮肉,自己双手绑着麻绳,掐死对方的可能性有多大。

闻应祈默默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又皱起了眉。

算了。

卖身契还在她手里。最起码,得拿到卖身契,完了再做打算。

不然,一个失籍之人,连城门都出不了,又怎么去找那些害他家破人亡之人。

“行了。”

谢令仪望了一眼窗外,缓慢起身。

“今日你帮了本公子,而本公子呢,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你一个人在这待着难免寂寞。我买了几个奴仆过来,贴身伺候你。外头也有些会功夫的守院家丁,护你周全。至于吃喝么,你放心,一应照着象姑馆的规矩来。”

她转了转眼珠,又笑得漫不经心:“如此,也不算亏待你吧?”

闻应祈闻言立即抬头,目光冰冷,死死盯着她。

她自顾自说着,拨弄着袖口的纹饰,像是没察觉他的异样。

“还有你的名字,祈郎,本公子听着不舒服。”

祈郎,歧郎,她怎么能对一个肮脏的赝品,叫着如此亲密的称呼?

谢令仪埋头思索了一会,突然眼神一亮,仿佛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

“不如以后就喊你——应奴好啦!你觉得怎么样?”

她扬着眉,嘴角挂着笑,语气轻快的,像是讨价还价的小商贩。

心中杀意,霎时波涛汹涌。闻应祈这会子,反而平静了下来。他眉眼弯弯,脸上表情柔和得几近无害,嘴角竟也轻轻勾起了一抹弧度。

“好呀,奴也觉得祈郎这个名字不好,只是……怕贵人养不起应奴呢。”

示弱么,他也会。

谢令仪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对方会如此‘配合’,她眼底浮现出一丝诧异。但这诧异很快被喜悦取代,她轻轻拍了下手。

“这才对嘛!我就说,这名字才符合你的身份。放心,银子么,本公子多的是,总不会让你饿着。”

“那些奴才待会就到,不如应奴先喝杯茶,歇息一下?”

她随手拎起案上的茶壶,亲自倒了一杯茶,递到他面前。

闻应祈望着杯口熟悉的唇印,半晌没说话。他瞥了谢令仪一眼,对方手还在举着。

须臾,他脑袋自动凑过去,直接张口咬住杯沿,像只乖顺的小兽般,利落仰脖,冰冷的茶水就进了肚。

下一瞬,整个人便软绵绵,倒在了身后的床榻上。

谢令仪‘啧’了一声,低头看了眼那空掉的茶杯,浮生散果然名不虚传。

——

一晃数日过去,眨眼便到了“探花宴”。谢令仪这几日安分得很,老老实实待在府里学规矩,连院门都没迈出一步。

当然,浮光院的消息是每日必听的,其中还夹了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传言”。

一是象姑馆的花魁被一神秘富商赎身了。常客王老爷为此,还在馆里痛哭了好几宿,闹得人尽皆知。

二是锦云居里独此一匹的流云绫,也不知被哪位大手笔买走了。这几日,那些个官家小姐都气得不轻,个个发誓要揪出此人。

谢令仪眯着眼,听完了传言,头上的发髻也盘好了。依她的吩咐,璞玉给她梳了个简单的单螺髻,发尖插了个金梳篦,旁边再斜插一支青玉做的折股钗,其他则再无装饰。

身上穿着一件雾青对襟襦裙,裙摆用银线绣着莲纹,腰间压着一枚半月璜,用以稳定身姿。

璞玉左瞧右瞧,铜镜里不施粉黛的小姐,还是觉得不妥。

“小姐这身打扮好看是好看,可雾青沉闷,压了岁数,不像小姐您这个年纪该穿的。这次毕竟是皇室宴席,也是您第一次赴宴。夫人还特意嘱咐过,也支了不少银子,万一被她看到……”

“不会,这几日你可见到母亲了?”

这话倒是问的璞玉一愣。说起来,自从上次去夫人住的写意堂要腰牌之后,还真没见过她。

“对了,母亲那里拿的银子都收好了吧。”谢令仪打断她的思绪。

“都收好了,一共是五百两银票。奴婢前儿个都收在小库房了,另外……”

璞玉语气犹豫,后面的话就有些吞吞吐吐。望见铜镜里,自家小姐好奇的目光,她咬咬牙,索性狠下心,直接一口气说出来。

“另外,浮光院的小厮说,那位应主子生活奢靡无度,连晚上睡觉,屋里都亮彤彤的。”

“酒要喝上好的浮玉春;吃要祥瑞斋的鱼八鲜、冰鸭、鸳鸯饭。还有一应的宝装茶食,鲜果零嘴等,每日不限量供应。”

“所以,咱们手头的银子,就只剩下二十两了。”

“什么?!”

谢令仪乍听到这个数字,惊的一下子站直了,眼睛都瞪大不少,里面全是不敢置信,声音微微发抖。

“就这么几天,五百两花的就只剩下二十两了?”

她尚书府的小姐,一个月月钱才十两。

就这么几天,他花了自己好几年的工钱?

怪不得他说自己养不起,敢情自己是花钱买了个祖宗。

不,不止是祖宗,还是只只出不进的貔貅!

眼见璞玉默默点头,谢令仪彻底失了力,两眼无神趴在妆奁上,浑身只余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就没人拦着他?”

“其实也有人拦过。”

璞玉偷摸睨了她一眼,小心道:“但应奴说,这都是小姐您亲口答应过的,所以下人们也不敢违背。”

“行吧。不对,他哪来的银子?”谢令仪哀伤片刻,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浑身一激灵,身体一下子坐正了。

她走的时候,并没留下银两,所以他那些吃食是哪弄来的?总不至于是有好心人替他付了账吧。

而且,他被送过来的时候,除了光溜溜一个人,就只剩了一张卖身契呀。

璞玉扛不住自家小姐希冀的眼神,慢吞吞道。

“小厮说,他抵押了浮光院。”

“什么!”

璞玉顶着压力继续道:“他说他是浮光院的主人,吃喝都让小二赊账。反正跑得人,也跑不了院子。”

“另外。”璞玉从怀里掏出一叠黄纸,“这些都是酒馆、琴行、胭脂铺、成衣铺的催账单子,奴婢本想等宴席后再给您,没想到您现在就问了。”

谢令仪看着那厚约一指宽的黄纸,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装阔,说什么吃喝都按象姑馆的规矩来。她哪知道,养个男人,比养祖宗花销都大?

而且,那副画也不该白送给程惜雯。这样一算,自己亏的不止五十两啊。

不知道现在找张歧安要那五百两,他还会不会给。

“哎,行吧。”谢令仪眼眶含泪,脚底虚浮,“先扶我出去吧,车夫应当到了。”

事已至此,先吃席吧。糟心事回来再说,今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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