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她灵力尽失,同废人无异,自然不能再游刃有余地取人性命。
宫校书放开擎住华清疏的那只手,神色晦暗不明,在华清疏脸上扫了又扫。
只觉得一派物是人非,很是怀念。
“你以前胸中怀着一颗赤诚之心,五方城闹邪祟,你一马当先,扫清魔障。”
“稚子年幼痛失双亲,求助于你,你本可随便了之,你却为了给他找到一个合适的寄养人家,多番试探。”
“你的同门,你的知交挚友都对你赞不绝口,他们说能与你殊途同道,是他们此生最值得骄傲的事情。”
华清疏听到这些话还是无动于衷,她靠在墙边,坐得无羁。直到听到宫校书话中隐隐暗含的痛惜,看到她布满哀伤的脸,心中觉得十分的好笑。
她听久了,有些腻味。十指狭长,捻起了身下的干草把玩,那神态就好像在把玩什么长萧玉玦,尽显贵气雅致。自从她入魔以后,这话一天不得听八百遍。
“至少你不该对你的师尊,你的同门,你的昆仑墟痛下杀手。”
终于讲到重点了,华清疏才顺直身子,语中更是瞧不上:“你说他们?”
“我的师尊?他是收了我,可他偏心外人,又欺我不信我。”
“我的师妹?她袒护外人,多次拔剑向我,这算哪门子的同门?”
提起昆仑墟,华清疏少见的露出了迷茫的神色,随即话锋一转:“宫校书深夜前来,不会是想感化我这个魔头吧?”
她又淡淡道:“上次听一个说书的人在话本里编排我,给我来了句话‘我弑师杀友,罔顾人伦,世间恶事我独占九斗,我论其二无人论一。’书说得不怎么样,但这句却是甚合我的心意。”
那说书的,后来顺手杀了,当时华清疏心情好,还特意给他留了个全尸,找了个绳子悬在他家门口。后来又思忖片刻,既然是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一起挂在家门口。
真是好笑,这些正道人士就跟头倔驴一样,总是接着来说教。
“不如告诉我谢扶若的下落,”她略略认真了一下,抬起头正色道,“我还是很好奇这个问题的,我真的非常想抽她的骨,扒她的皮。”
宫校书看着屡教不改的对方,无奈道:“华剑君,你心魔难消。”
“宫校书似乎很了解我,”华清疏好像被戳中了痛点,剑君这个雅号她不愿提起,“既然了解鄙人的心魔,那么也应该知道谢扶若对我而言,是何等的重要。”
像是触发了某种机关,华清疏一听到“谢扶若”几个字,就带着深深的恨意。
例如某种邪术禁咒,让她们注定绑在一起,不顾一切地撕杀着,只有一方身死,另一方才能获得短暂的喘息。
“你真是疯了。”
入魔前后的反差,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
那个曾经心怀大爱的修真界新秀和这个嗜杀成性的魔头,这怎么让人轻易挂钩起来。
宫校书神情愈发难看:“为了晏殊意,你真得要做到这种地步?”
为情所困的她见得不少,可为情痴狂疯成这样的那才是少见。
整个修仙界都知道,华清疏爱慕晏殊意,而晏殊意和谢扶若情投意合,自然不会再接受华清疏。几番相处之下,华清疏意欲构陷谢扶若,想杀了谢扶若取而代之,失手之后又弄死了一大堆的人,只为泄愤。
更在最后入魔,将屠刀霍霍转向自己人。
“我们是天生的对手,”华清疏话语中的恶意尽显,“我的师尊,同门的死,她也未尝没有出一份力,如果他们愿意向着我,我或许可以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
见华清疏理越来越歪,宫校书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明日亥时,盟主会再来提审你。”
“静候佳音,”华清疏哑声道,饭菜太咸,说得多了想喝些水,却发现那水里又被人放了几片辣椒,无语到被气笑,眼皮一掀,“劳您大驾,告诉那个做饭的厨子,记得把脑袋洗干净等我来。”
争了这么多年,终于快看到结局了。
华清疏突然眉眼倦倦,输得一塌糊涂真的不是她的作风,要是能拉着谢扶若下地狱,那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宫校书,再告诉谢扶若,”那股纠缠的气好像又回来了,华清疏冷笑,仇恨驱动骨头搅动着,“我和她这辈子,下辈子都要争出一个高低!”
若有来生,我一定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疯子。
华清疏闭上双目,不再理会宫校书。
闭上眼恍惚间又想到被自己杀掉的那些人,一边是彻骨的恨意,一边又是隐隐的不安和悔恨。
两种不同的情绪在她胸腔里翻涌,她作恶时未尝没有想过放弃,可总有一双大手在揉搓她,让她放弃思考,让她变成一个只知道杀人的机器。
像我这样的人,也会有下一世吗?
华清疏对自己的定位还算清晰。
在梦里的下一世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