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刚经过一场拼杀血战,后殿还躺着好几位深受重伤的同门。
想过千万种和魔修相遇的场景,却没有想过故人兵戈相接的画面。
华疏笑得张扬,一时间将魔气尽数释放,她的嘴角咧到极致,眼中更是疯狂。
魔气咆哮又翻滚着,以她为中心向四周疯狂蔓延。
声音中蕴含着无尽的怨愤与挑衅:“谢扶若何在?!”
漱玉颤颤巍巍站起来,贴身的里衣破碎不堪,她咬着唇,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满脸的不可置信:“师姐,你别告诉我……”
“没错,就是我,”华清疏打掉漱玉手中的长剑,漆黑的瞳孔里流转着不近人情,扬起下巴,她冷酷道,“看在我们同门一场,我可以饶你一命,但前提是把谢扶若交出来。”
“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漱玉眼眶红了一圈,苍白沉郁之色凝结在她的脸上,“师姐,何至于此?”
恍惚间,她想起她们二人往昔的情景。
虽不说情深厚意,但好歹也是彼此敬重。
那双往日里神采飞扬的双瞳中蓄满了泪水,惨白起皮的嘴唇挣开一道道血口,正准备张开血盆大口,将温情脉脉吞噬殆尽。
华清疏原本因为愤怒与嗜杀的脸扭曲着,犹如一滚滚铅水从头颅倾泻而下,直到没入她的脚底。
“为什么?你怎么不问问她为什么,她杀了我的父亲,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你们反倒来质问我。”
她的胸腔因为愤懑剧烈起伏,疼痛像一根生锈的铁钉,每一次的仇恨都在用力捶打,每一下都能让她感受到游走在她血液里的无边痛楚。
“仙盟的调查还没有出来,这事是不是谢扶若做得尚且还未有定论,可是师姐你呢,”漱玉同样也在承受着切肤之痛,她的腹部被人扎进过一把小刀,嘴边扯出一丝无奈的苦笑,“赤水城的百姓,他们难道不无辜吗?”
你也曾是我们的榜样,也是正道的希望。
我们一起游历人间,一起品尝尘世疾苦。
你说你要惩奸除恶,杀尽天下恶徒,还天下一个海清河晏、太平盛世。
这是我们共同的愿景,如今你是忘了吗?
漱玉痛苦地缩成一团,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硬是一声没吭。
“我不信仙盟,一群只吃干饭不干活的老东西,一连调查几个月都没有动静,”华清疏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才愿意和漱玉多说几句,可如今她的耐心快要被耗尽,不耐烦的神色在她面上愈发明显,话锋急转而下,那股仇恨再次喷涌,“种种证据都指向她,我很难不相信那个人不是她。”
“无可奉告,”漱玉艰难地站起身,咬紧牙关,从袖中掏出一寸大小的赤色弓箭,在她手中瞬间变大了好几倍,拉动弓箭的那一刻,弓尾弥漫着细碎的白气,她小指一放接连射出数道箭矢,“华师姐,得罪了。”
华清疏侧身接连躲过数道攻击,箭矢横飞,将大殿里的陈设个个击飞,从中间四分五裂。
下一刻,华清疏那张姣好的面庞出现在了漱玉的眼前,鲜红的泪痣妖异飞扬,她开口,震慑心魄:“师妹,你的弓箭还是我教的,我何时说过你可以出师了?”
唇角的笑意有所指。
她忽而收手,大量的冷风灌进漱玉的咽喉。
“为什么,”华清疏喃喃道,在漱玉的下巴留下一道长长的伤口,“为什么要拒绝我。”
魔气钻入漱玉下巴的伤口处,在她的体内横冲直撞,和体内的灵气激烈地角逐着。
华清疏又给了漱玉一次机会,尖锐的指甲刺入她的血肉,华清疏的魔息缓缓渗透。
“不告诉我也没关系,”华清疏凑到漱玉耳畔,低声细语,像是在亲抚新生的婴孩,“我们很快又能在魔域做同门了。”
漱玉看着布满魔气的华清疏,眼中已然生出了向死之意,调动体内剑气。
可她的行动全然没有华清疏迅速。
华清疏转而掐住漱玉的咽喉,刚刚的不忍转瞬变为决然:“为什么一定要反抗呢,你们所有人为什么都要防抗呢?!”
被扼住喉咙的漱玉已然不能再说话,她嘶哑着,断断续续道:“还有……谁。”
这勾起了华清疏极为痛苦的那段记忆,她不再心存侥幸,恻恻笑道:“我这就送你下去见师尊,好吗?”
“师……尊,”听到这两个字,漱玉的双眼陡然瞪大,看向华清疏的双目同样迸发出猛烈的恨意,一如华清疏对谢扶若的切齿之恨,“畜生……”
华清疏面无表情,心中更是没有丝毫由于,正欲用力收紧五指,那力道几乎要捏碎漱玉脆弱的喉骨。
就在此刻,却听到有人在她耳畔咆哮暴怒,直击她的灵魂,赤金的瞳孔一闪而过。
“破!”
华清疏陡然从那似真似幻的情境中被强行拽出,大汗淋漓地从汤泉里惊醒,她大口大口喘粗着气,豆大的汗珠滚落,额头更是被汗濡湿一片。
她的眼神先是极致的迷离,眼神中满是茫然和不知所措,好一会才清醒过来。
刚刚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逼真的感觉就好像她真的在掐着漱玉的脖子,感受漱玉在她面前的气息一点点变得微弱,直至断绝。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双手,一遍又一遍。
这双手杀了人,杀了她的师尊,她的师妹。
那种滞后的剧痛感,有如尖锐的刺扎在她的心尖上。
锥心泣血。
字字珠玑。
喉咙里又被什么东西哽住,让她几乎无法叫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