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鹤斯被撞出了线外,坐在地上,双手撑在腰后,眼镜也摔在了一旁,他抬手,手背在擦眼角,阳光就那么恣意地落在他身上,眼角都闪着晶莹的光。老师吹了哨子,喊了暂停,一堆人簇拥在他身边。
这、这就哭了?
“太过分了吧!这不是人多势众嘛!就欺负不会打的帅哥!”
没错!太他妈过分了,都他妈把人撞哭了,程鹤斯又不会运动,他就只会打鼓学习啊……那群人凭什么欺负他?
贺莲一下子燃着怒气站起来,把小辫子尾的发带揭开,咬在齿间,散开辫子,半抓起头发,扎了个小啾。
旁边的女生才注意到他,“fuck!怎么还有个男生?咦,有点眼熟,这不是钢琴系的贺莲吗?”
“他早就退出了……”
后面的话没再听见,因为贺莲到了体育内场。
程鹤斯皱眉看着手里的眼镜,镜片像蜘蛛网碎成一片。
啊…这样就要重新配了,真麻烦。
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老师,我代替他上场。”贺莲指了指程鹤斯。
愣头青体育老师睁着愚钝的眼睛,张着嘴巴,视线在他脸上和胸膛来回扫了不知多少次后,才结巴道,“哦、哦?你是男生啊?”
余淼擦着下巴的汗,补充道,“是啊,他是男生!”
体育老师哦哦了几声,惊讶看了贺莲几眼后,对程鹤斯说,“你还可以坚持吗?”
“没问题。”程鹤斯看到贺莲后,眼镜碎掉的烦躁心情没了。
“什么没问题?你刚刚不还——”贺莲没看到程鹤斯红红的眼睛,倒是看到了他顺着额角流到鬓边的汗水。
我操,他是不是也应该去配个眼镜?搞半天那不是泪,是汗啊?
“你眼镜不是碎了么,能看清么?”贺莲绕了一圈舌头。
“没关系,离近了能看清。”程鹤斯用袖子把眼镜擦擦,又戴了回去,琥珀色的虹膜被割裂成耀眼的碎片。
“……你算了,去后面呆着吧。”贺莲对老师说,“我的成绩算他的。”
程鹤斯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他点点头,手背拭去了下颌的汗,“谢谢。”
贺莲没有穿橄榄球服,程鹤斯把自己的脱下来给他,贺莲胡乱套上,穿上竟然刚刚好。
双方战事胶着,对方确实都是些人高马大的群体,似乎也很擅长橄榄球,不像他们班都是一群佛系又使蛮劲的男生,但并非没有突破口,找到弱点,使点巧劲,很快就发现了空子。
贺莲一上场,靠脑子把分数追上来了。
“莲哥,你他妈不上则已,一上一鸣惊人啊。”喘息的空隙,余淼凑在他旁边说,“不是说最讨厌体育运动了吗,怎么突然这么有干劲了。”
“看不惯他们欺负老实人。”贺莲随口答道,察觉到一堆闪光灯落在身上,视线一扫右边一排的女生,那群女生咋呼起来。
“怎么最近老听你说‘看不惯’啊,是因为程哥吗,不过程哥也真是,不会打就别勉强嘛,他在场上都被撞了很多回,一句话都不说,脾气真好,要是我准发火。”
贺莲听着,就往左边看,程鹤斯果然老实坐在阶梯看台上,不过他也举起了手机,正对着他。
他在拍什么?拍我吗?
走神的瞬间,哨子吹起了,贺莲重新专注在比赛上,等到汗几乎要浸透了后背,这场友谊赛才结束,他们打了平分。
贺莲很久没做过如此剧烈的运动了,结束后就弯腰撑着腿喘了好一会儿,脸都红了。
“他妈的,对方体力真不错。走,莲哥,去买水。”余淼的手要搭在贺莲肩上,被隔挡了。
“沾着一身汗别摸我。”贺莲起身,伸手把头发朝后捋。
真想去冲个澡。
“哟,还嫌弃上了。行,我不摸行吧。”余淼双手举过头顶,一副投降样儿,“你要喝什么,我去给你买。”
“水就行。”
贺莲又朝左边看,程鹤斯人影不见了,他对刚刚程鹤斯举起手机的事儿还耿耿于怀。
到底拍了些什么,是拍他吗?
…原来好学生也会逃课,就这一会儿没看到,人就没了。
贺莲往看台走去,坐在最底层的阶梯上,手肘撑在膝上,摇了摇脑袋,甩出一溜儿水,有一滴顺着头发丝滴落在他的影子上,晕成墨点的圆圈,位置刚好就在他的头发边上,像是长了一只圆耳朵出来。
他觉得好笑。
“贺莲。”
“嗯?”
贺莲在观察影子,反应慢了半拍,他下意识顺着声音抬头,额头一冰,他的额头被一股温柔的力量朝后压去,腰快要磕在后面的阶梯上时,贺莲用手撑住了地。
隔着往外不断冒着水汽的纯净水,从流动的清澈中看到了程鹤斯琥珀色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层纱的太阳,也像落日快沉到雾霾蓝的海平线底下。
——有舒缓阵痛清凉的作用。
没那么想洗澡了。
他的眼睛,真的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