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突然一道惊雷伴随着闪电的爆裂声响,打破了房间内的静寂。
雨似乎越来越大了,没有丝毫停歇的意味,好像要把近些天没下过的雨一口气全部都倾泻出来一样,像无尽的宣泄找到了决堤口。
洗衣机转动的轰隆声响停下,不断响起停止运转的滴滴声,四五声过后,房间回归安静,只留下频率维持在一条线上的大雨磅礴。
贺莲通红的双眼染上困惑,脱力松开了抓住他领口的手,茫然措失站起来。
程鹤斯则慢条斯理整理着被扯歪的黑色领口并抚平褶皱,又往上推了推歪掉的眼睛,弯腰下去捡起掉落的平板,屏保裂出无序的线条,想起这个平板不是他的,是裴雨留下的,如果他回来看到又要念叨,心里叹了口气。
贺莲回过神,看了眼,手伸到他眼前,说,“给我吧。我回去换个膜,明天还你。”
程鹤斯却只是让开了他的手,把平板放回桌上,站了起来,语气不冷不热。
“不用了。这也不是我的。”
虽然听着没什么感情,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在贺莲听来就是程鹤斯生气了,僵硬地把手收回,摸了摸脖子说,“洗……洗衣机停了,那……我该回去了。”
“嗯。我去把衣服给你烘干。”
程鹤斯也没有看他,脚步不紧不慢往客厅角落走。
贺莲抓脖子的手去扯头发,觉得房间空气干燥闷热,一时喘不过气,心里翻涌的情绪始终没有落回心底。
刚刚,那个安静的瞬间,是不是听到了如鼓如雷般的心跳声?
那他妈的到底是他自己的,还是程鹤斯的?
贺莲感觉一阵晕眩,觉得自己可能疯了。
这不正常,这一点都不正常,一定都是他因为怒火中烧而产生的错觉。
贺莲烦躁地小范围踱步了几下,想把窗户打开,想想这不是自己家,于是作罢,突然瞄到电视机下放着的东西,瞥了眼半跪在地上收衣服的程鹤斯的背影,偷偷把一包开口的烟和打火机顺到了手里,然后快速走到了玄关门口。
怕关门声音太大,就半掩着。
一出门,暴雨夹杂着冷气侵蚀到皮肤上,却不觉得冷,只觉得凉快,他大口吸了一口气,耳边是能让人屏去所有杂念的单调雨声。
身体逐渐降温的同时,觉得大脑清醒过来,低头去点烟,因为风一直朝这个方向吹,湿气不断蔓延过来,打湿了他刚洗过还没多久的刘海,也打湿了烟头。
他啧了一声,人在不顺的时候,会觉得所有事情都在跟他作对,贺莲只好背过身子去点,突然一个声音突兀的掺杂着暴雨进了耳朵,贺莲一惊,打火机啪嗒掉在地上,很快被雨淋湿了。
“怎么突然出来了。不是说,衣服干了后再走么。”
声音像现在吹来的风一样潮凉。
不知道为什么,贺莲并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只是飞速地觑了眼他的神色,很遗憾,没有看到非常明显的情绪暴露,但也在情理之中,程鹤斯怎么会这么明显的把心情写在脸上呢。
“……我总不能在你家里做这个事情吧?”他晃了晃手里的烟。
贺莲望着眼前被暴雨模糊的风景,什么事物都看不明晰,这个时间点,连天都很快暗下来,好像所有东西都被密如蛛丝的雨线阻隔了,任何事物都变得模糊虚幻,不像活在真实里。
余光感觉到程鹤斯的视线在自己脸上停留了一会儿。
贺莲却想避开他去捡地上的打火机,可是偏偏落在了程鹤斯那边。
正在想要不然先把程鹤斯打发走的时候,余光的人影突然弯腰把打火机捡了起来。
贺莲盯着他的动作,落在他手上,银灰色打火机的外表被泥水包裹,连着苍白的指尖都沾上了污水。
贺莲觉得他的手指不该沾上这种脏东西,刚要开口,对方看了他一眼说,“等我一会儿。”
他转身回屋,门没有关,果然过了几分钟,他出来了,手和打火机都干净了。
“那给……额,借我一下吧。”贺莲斟酌着词汇说,没有看他,只把手掌伸开。
但手心没有冰凉的东西,只有潮湿的风吹在上面,贺莲缓慢转头,就看到程鹤斯看着他,对他开口,“你站过来。”
“?”
“我这里不是风口。”
“哦。”
贺莲下意识走过去,刚站定,感到后脖颈有种温热的触感,随即反应过来这是程鹤斯的手掌时,一惊,瞳孔无可控制地微微缩了一针。
他竟然抓着自己的后颈,拇指和食指连成的虎口处用了力气,捏着他下颌和侧脸将他摁近,紧接着是冰冷金属打开的声响,一团青色火焰冉冉升起,随着风在不安摇晃,只一秒就点燃了他嘴边挂着的烟,很快冒出红色的火星子,指尖在火焰的映衬下颜色非常旖旎。
烟点完了,手还没挪开,贺莲对他突如其来又无法反抗的手掌力度投来不满的视线,可看到浅色眸子似乎在这猩红如一点的火星映衬下,深幽如夜晚漆黑的大海,他在程鹤斯向来清透的瞳孔里没有看到自己,只能看到一片静寂到黑。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太暗,还是两个人挨得太近,导致人脸都变得晦暗。
“干什么,想对我进行报复?”
贺莲瞥了瞥他依旧没有松开的手,猜测他眼神的变化还是因为刚刚自己也突然没礼貌地抓他的领子,所以他生气了。
这么一想,贺莲的身体就松懈下去,干脆随他了,要打要骂,都随他。
可程鹤斯反而这时候松开了他,往一旁站定。
“没有。”他回道,“你经常抽烟么,有烟瘾?”
“有个屁啊,你平常看到我抽了?我现在看见你家有,突然想抽了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