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该想到这是谁的。
“元珩,元小少爷,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无恩无仇,你就别吓唬我了!”
谢长厌边说边抬手将男人脸上的黄金面具往上挪挪。
掂量着比那金冠还要沉重几分,是真金!
谢长厌嘀咕着:“你也不嫌闷得慌!”
男人的脸露出来。
眉眼锋利,波澜不惊,几缕碎发散于耳旁,略带些许野气。
“我不叫元珩,你以后不要这么叫我。”
他语气冰冷,仿佛触犯到他最大禁忌。
“我姓江,司扬是我唯一的名字。”
谢长厌见了熟人,心中大石落一半:“你既然都回了元家,还做什么江家人,江司扬,论辈分你还得管我叫一声姐夫呢~”
一个月前,谢长厌未进元家前,便听了一路的元家如今双喜临门。
一喜是元谢大婚。
这二喜便是五年前坠崖失踪的元家小少爷回来了!
元小少爷也是命运多舛,母亲早逝,因母亲并不受宠,刚出生便被送往母家江家,在江家待了整整十二年才被接回元家。
本该叫元珩的他,却犟得很,只说自己叫江司扬,惹得元家长辈也是不喜,说他还把自己当成乡野小族的外姓人,实在没有规矩,敲打矫正了三年也没让这犟种改口。
但他们不得不承认,小犟种太有天分,天资聪颖,在元家小辈中不仅灵力修为独占鳌头,连在元家最看重的经商一道也大放才能,元老爹格外喜欢他。
还有元家大小姐也是,听说护他护得都有些不讲道理了,随时把他带在身边,生怕谁把江司扬吃了不成。
谁也没料到,江司扬在白塔学宫的试炼中,却意外跌落坠崖了。
闹得元家差点翻了天。
江司扬没搭理这个自认的姐夫。
谢长厌攀亲戚不成,有点恼:“江司扬!你懂不懂礼数?你叫我一声姐夫,我唤你一声小舅子,咱俩便是亲如一家,合为一体~你就这么对你的家人、另一半的?”
往日里,谁会来听他无休无止的废话呢。
他心里犯怵,知道自己是人之将死,其言也贱,赶在死之前再多说几句话,免得死了做个哑巴鬼。
病死鬼再加哑巴,天崩开局,他不能做鬼也干不过司徒家的小人们。
江司扬居高临下,眼神不带任何色彩:“你说的这是姐夫吗?”
“还有,我是回来杀元家人的,你要是亲如一家,杀你一个也不嫌多。”
谢长厌急了,狡辩道:“你不是姓江吗?我和你一家人,关元家什么事?冤有头债有主,拿我撒气算什么意思?”
谢长厌重重补一句:“咱俩可是同病相怜!”
江司扬回道:“我没病。我不可怜。”
谢长厌咬牙切齿:“我是孤儿,你是弃婴,我身残志坚,你大脑有病!放着好好的少爷不做,你发什么脾气,非要搞这些名堂出来干嘛?”
江司扬问他:“你这个谢家家主做好了吗?”
句句都扎在谢长厌的心窝上,快扎成筛子了。
这江司扬是不是真有病啊!
谢长厌挥起手,一巴掌向江司扬拍去。
恼了?
江司扬心念一动,听到谢长厌的声音时,一把将面具扯下。
“小心!”
铛——
一支极其锐利的羽箭破空而来。
正正被面具弹开!
再差一秒就要扎进江司扬的肩处!
谢长厌搂紧了江司扬脖颈,又道:“还有!”
江司扬回身一旋,提气一纵,第二支羽箭飞来从他脚尖擦过。
谢长厌什么都不好,偏生耳力极好,夜里无光时听见动静也能躲过小鼠啃咬。
江司扬没想到谢长厌竟能预判到这些攻击,有些好奇地看他。
“你抓紧了,我们得闯出去!”
谢长厌脸色一变,刚才两下已是侥幸,这听声辨位更是耗他心力,这么高度紧张专注的情况下,再来几次,他怕是要啐血而亡。
更坏的是,他听到了另一批人的声音。
而那批人与江司扬无关。
两面夹击之下,江司扬再能耐,拖着他这个废人,也是腹背受敌,难以施展。
只怕两人都走不了!
谢长厌松开手,任由自己顺势掉下去。
江司扬一惊,手臂收紧:“你不要命了!”
谢长厌像个无赖似的,两手扑腾,大叫起来:“我才不跟你出去呢!我特爹的又没有杀元家的人,干嘛要和你闯这死人关!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杀人啦,救命啊,有人强抢民男做人质啦!”
江司扬脸色沉下:“你不要胡说。”
“我胡说什么?我不想死有错吗!”谢长厌吐出一口血,厉声道,“老子才不和你一起送命呢!”
谢长厌恶狠狠与江司扬对视,江司扬沉默半晌。
带着谢长厌缓缓落在了庭中水榭。
江司扬将面具抛给了谢长厌,“这东西有用,若是有人来,你可以用它挡一挡。”
谢长厌接住,细看方才箭伤的痕迹在面具上荡然无存,还真是个稀奇宝贝。
“挡得了一时——”谢长厌拉长了尾音,“你还不快走!你不在老子安全得很!”
江司扬道:“我很快回来。”
谢长厌半伏着,半只身子倚在栏杆上,心说犟种。
江司扬欲走,听见身后谢长厌突然问一句:“你为什么救我?”
江司扬犹豫,没有直接回应谢长厌的问题:“孤魂野鬼聚在一起,就不会冻死了。”
话语间还有一丝丝尴尬。
谢长厌轻声一笑:“好你个江司扬,看你凶神恶煞的,还是个偷听的小贼。”
江司扬不肯再待下去,转身就走:“活着,去哪里都好。死了,才是什么都没有了。”
谢长厌摇摇头,看着远去的江司扬低声一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