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朵朵给他“精挑细选”的小小灵鹤。
通体漆黑,唯独头顶处有一点深红,看起来不太吉利,周边的灵鹤都拿空了,只剩它,属于卖不出去的尾货。
谢长厌倒是很喜欢,大概是因为,他们都不太讨人喜欢。
灵鹤翅膀扑棱,它自然不会说话,是与他挂着传音的朵朵在哼歌。
谢长厌趴在船头,露出小脑袋,依稀看见朵朵混在最前方扶摇学院的船上,一头卷毛很好认,何况他手里还拎着个显眼的大袋子,“嘿嘿嘿……等会儿游船大家都会凭喜好掷彩,看我讨个头彩,长厌兄一会儿咱们有好果子吃了,不用偷吃贡品了。”
谢长厌叹气:“你小心点,别被踩着了。”
扶摇学院船上的人非富即贵,大部分人哪见过朵朵这种贪婪无赖的小人,都不屑与之为伍,倒是让朵朵混在了最靠近外面的好位置。
他们大都互相认识,彼此对视,眼里的嫌弃都要溢出来,无声地言语“谁让这家伙混上来的”。
朵朵可不管,他朝外招摇地摆摆手,护城河那头岸上的百姓都欢呼雀跃。
那可是站在头船上的新生,扶摇学院的船!
历代来扶摇学院的宝船是最受欢迎的,里面的人都是天之骄子,众星捧月那本该是理所应当。
朵朵自豪道:“看看咱这待遇!”
谢长厌懒得提醒他,他俩才是一条船上的人。
元灏与司徒宇站在最远处,嫌恶看着朵朵,其他人自觉与他们保持距离。
司徒宇四处打量,全是熟人,不熟的都是些小族,或者林泉之,他冷哼道:“走了狗屎运的小子。”
元灏啧一句:“还没找着那人?”
司徒宇摇摇头:“没看见。明明我爹也告诉我了,圣主唯一的儿子云未晷今年也入学,他肯定也在扶摇学院,奇了怪了,怎么就是没瞧见人。”
元灏肥肉一抖道:“哼,这些年云饶把他的宝贝儿子藏得可好,谁也没正经见过。老子不信云未晷敢不来见我!”
云饶是圣主的名讳。
司徒宇拉一把元灏:“嘘,灏哥儿,小点声吧。”
元灏仗着元家也算无法无天了。
船只那头传来哎哎哎的叫声,众人站不稳,是船板在轰隆隆震颤。
船首的螭龙盘踞兽像发出号鸣,桅杆撑起通天云帆,船动了!
水面上还堆积着巨墙幻化的云雾,三艘宝船仿佛破空出行,恍似琼楼玉宇天上来。
岸边挤满的百姓们被这浩瀚澎湃的仙景拨动,奏响了前所未有的浪潮欢呼声。
朵朵振臂高呼,大袋子飞起,“看看看这儿!往这儿扔!”
好家伙,哪见过白塔学宫的学生们这么热情啊!!!
霎时间,灵石在半空中划成金雨银星洒向船只,整篮整篮的香囊、鲜花都跃过河面向上飞去,不乏玉佩与荷包纷纷扬扬落在众人身上。
以往鲜花之类的都属扶摇学院最多,今日三尺学院竟也不遑多让。
全因那白发少年,太惹眼!
胭脂粉味、玉兰香味的红绸也一并争相向他砸去,脸羞情切、欲语还休。
江司扬不堪其扰,纵身一跃去到了三尺学院船只桅杆上的最高处。
双刀刺入栏杆,他斜倚着,淡淡地扫一眼,不带任何情绪。
那缕系了五色彩丝的尾发,在空中飘荡,撩动数人心弦。
谢长厌也抬眼望他,白发迎着太阳,镀上一层耀眼金光。
谢长厌眼睛被晃得酸涩,心想,好装啊……我也想这么装……
江司扬扫到了谢长厌的面庞。
眼角似乎有些湿润,就像他初次见他。
最末的船,与前两艘受到的待遇相比,少了许多,热心人士怕他们冷场,胡麻饼都往上扔,饼渣碎一地,看起来更可怜了。
对中间船只倒是热情不减。
裹成绣球花似的红绸一跃而上,那是抛得离白发少年最近的一颗。
但距离不够。
江司扬心念一动。
他拔起刀,一脚踢在刀柄,刀身划出完美弧线刺入红球,全速朝最末那艘船飞去。
红球渐渐裂开,犹如燃烧烈烈的红河,来势汹汹!
千秋学院的新生见状纷纷避开,害怕中间船只的玫瑰荆棘朝自己张牙舞爪而来。
所有人视线都随之吸引过去,都暂停了手中举动,要看那刀尖红花究竟能被谁人接住!
唯有一人立在船头,刀尖从他耳畔擦过,钉入船板一寸。
他双手抓住了花开似的灼热绣球。
心脏怦怦直跳。
乌色碎发垂落在脸颊旁,精致如画。
他是谁……
他是谁?
他是谁!!!
是谢长厌。
他手持红绸连接两船,浪潮迭起,寂静了仅仅一秒。
三尺学院的船只犹如被点爆的雷符,他们挥舞刀剑发出惊叹声,“漂亮!!!”“太完美了!!!”“好酷好帅啊我的哥!!!”
一瞬间,岸边、船只都爆发出了海啸般的欢呼声浪,以势不可挡的声势冲破云霄。
似乎真的冲破了云霄。
不然怎会忽有万丈光芒投下!
千万人毫无保留的喝彩声中,千只云间鹊从五彩光晕中涌出。
它们衔来万里桐花。
落满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