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鸦当时已经相当不耐烦,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说出一番带着年少稚气的话。
“当然是两个都救啊,凭什么我只能救一个,若我腾不开手,那我不能找其他人来救吗,或者我修炼的更加强大,我偏要两全其美!”
然后,就在虞鸦以为一切都结束的时候。
奇怪男子告诉虞鸦,他是她的苑长,白玉京顶梁柱之一,子虚仙尊。
当时的虞鸦:D
当年就深谙苟道的虞鸦非常熟练的滑跪了,并收获了子虚仙尊‘莫名的欣赏’标签。
这一桩往事,说实话虞鸦不愿意回想。
有一种公开处刑的感觉。
但是没有办法,子虚仙尊似乎很喜欢提起这一段回忆,就好像过年时七大姑八大姨聊着聊着突然来一句“唉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怎么怎么的。
虞鸦好想逃。
她含恨捶地,本来说好很快就解决,这下可好,无期徒刑!
在这黄金钟关着,时间流逝也变得模糊,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
不过,虞鸦掰着手指头数:除了子虚仙尊,公孙明来过了、周仪也来过,被虞鸦骂了一顿走了、期间还有一些偷偷摸摸不敢靠近的仙官。
应该已经不少时日了。
“叮——”
一声脆响传来,似乎有人从外界敲响钟身。
那道响声后再无动静,来人似乎有些踌躇。
虞鸦循声抬头,黄金钟内壁如水波纹荡漾开来,在波纹即将消失之际,钟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阿妹。”
虞钰,终于来了。
虞鸦松了一口气,再不来,青崖间的房子就真得落灰了。
“哥哥。”
虞鸦隔着金钟,轻声回道。
看不见虞钰的身影,眼前只有时明时暗的钟壁。
这样也好。
虞鸦垂下眼睛,想:这样就不用直接面对虞钰的目光,让接下来的对话好进行一些。
二人之间沉默了一会。
虞钰是一个好哥哥。
他爱敬父母,照顾手足,虞鸦的一手剑法也几乎是虞钰亲自教学。
她还记得当初在白麓苑,虞钰每天接送她上下学,默不作声给她撑腰,尽管这些行为看起来并不符合一个众人眼中的端方君子的作为。
越是如此,虞鸦才越发觉得无颜面对。
事情尚未说开还好,虞鸦尚能欺骗自己从未发生,可经由周仪在大庭广众下捅出来,虞鸦这才惊觉——
原来溃烂的伤口从没愈合,反而越发严重。
虞钰的声音沉沉地从外界传来,经由钟身传递,产生隆隆回音。
“那天我在虞府看到的白影,是你吗,妹妹。”
虞鸦身形一顿。
那天……
昔日门庭若市的雕梁画栋如今被肃穆寡白覆盖。
一帘白幕垂下,遮住虞府的牌匾。
朱红金钉大门向里裂开一条缝,血迹顺着门槛一路向内,越积越多。
飞溅的血珠化作斑驳的印记,无处不在,墙壁,柱子,摆件与绿植,名画与屏风,都彰显着血洗的痕迹。
一间间,一橦橦精致华美的院落屋舍全空无一人。
院中立着条条森然白幡,冷风凄厉地穿过空荡荡的庭院,卷起片片黄纸钱,带动道道丧白影,影影绰绰似乎有一道森白的影子在其中穿梭,却看不真切,漫天飞舞的丧白掩盖一切,却掩盖不了冲天的腥臭。
垂下的桑麻布被血泊浸染,鲜红的液体一路向上攀爬,爬到将近白巾一小半方才停下。
缀满液体的白巾下沉上轻,只能被风吹的摇摇摆摆,白巾染红的底部在地上胡乱磨蹭,像初学者的乱涂乱画,血迹凌乱。
鬼气森森,不明觉厉。
这是一栋真正的鬼屋,因为除了漫天的丧衣白布、黄钱铜币和满地的鲜血,场上看不到任何一具尸体。
不管是人的妖鬼的,甚至任何一只普通动物的尸体,都没有见到。
只有残留在现场的法力能辨认出,这里曾经有妖鬼来过。
旧时如意院外,一颗青翠的树下,白色闪动,眨眼间多出一道人影。身着灵衣的人影无声无息,只是静立着望向树梢。
那颗乌桕树变得更加粗壮苍劲,脖子上布满的黑纹似乎有继续向上的趋势,而当事人却毫不在意身上的变化。
望着望着,蓦然两滴清澈的水珠划过黑纹,沉沉向地垂去。
不知过了多久,府外突然传出一道不可置信的声音:
“怎会……如此?”
白影手中一紧,一时失了力道,郁郁葱葱的树木抖了两抖,树叶摩擦发出簇簇声,在一片寂静中异常醒目。
“是谁?!”
反应过来后,白影正欲逃跑,然而下一刻,一道长剑破空而来,逼得她退后,随之而来的是虞钰骤然闪现的身影。
“你……!”
待看清白影的身形后,虞钰猛然一顿,面上露出不可置信之色。
他正想说什么,不料一阵迷烟吹过。
等到他再睁开眼睛,白影已经消失在原地。
待虞钰独自一人回到院中,茫然走过一道快要脱落的白巾旁,突然停下,看向脚下那片凌乱的血迹。
不一会,在风无规律的舞动下,地上在白巾搅弄下的血迹越发密集,覆盖原有痕迹。
缘起缘又灭,如今尘缘已断,望往生皆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