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尊上寝殿里抬出来的尸体大多如此。
没想到这一次,尊上竟宠幸了窦谣。
众护法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偏偏这个窦谣间谍功夫不到家,说话间三言两语就说漏了嘴。
“跟了尊上之后,生活截然不同,阿谣的人生已经同前半生分开了,”窦谣硬着头皮解释,“乡野的记忆恍如前世……尊上待阿谣太好了,好得阿谣都快忘记,自己是乡野长大的粗鄙之人了……”
“阿谣,没事,不好的记忆忘记便忘记了,”吕妙橙深有感触,轻轻揽着他的肩膀,“今后我不会再让你穿这种衣服的。”
若不是戴着帷帽,这会儿沂水的眼珠子已经瞪出来掉到桌上了。这也行?窦谣说的这番话是用什么东西想出来的?反正不是脑子。
他忽然想起在场的还有一个小医师,遂看向对方,企图得到一致的情绪。然而小医师的眼神古井无波,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喂喂,”隔壁桌的几个女人在大声讨论,“那消息该不会是假的吧?闻倾阁主当真是要去红蓼谷,途径这里?”
“等了大半天了,也没见到人影啊!”
“她就是用腿走,也该到了。假消息月月有,估计咱们是被骗了。你们想想,她去那地方做什么?荒无人烟,又有毒障。”
“说不定是要把红蓼谷占为己有!”一个女人说道,“去年她就把悬壶谷的一个男弟子强行掳走,今年再把红蓼谷攻占了,什么奇毒做不出来?”
“可是她已经很强了……不仅要做第一刀,还要往刀上淬毒吗?”
“给尸体下毒?”
“嗯……也许是为了防止有漏网之鱼吧。”
“那咱们还打吗?”
“打啊,看准时机再出手,她再强也只有一个人,车轮战迟早耗死她。”
“说的有道理。”
被埋伏的吕妙橙本人坐在一边,一字不落地把这些话统统听了进去。她六年后树敌如此之多的吗?江湖上人人欲除之而后快,而且听她们的描述,自己还强抢悬壶谷男弟子……等等,“悬壶”这两个字,好像跟医师有关。
吕妙橙抬眼,猝不及防对上小医师平静的眼眸。
抢的就是小医师啊!
还以为是自己人呢!
他前几日给的那瓶伤药,不会是毒药吧?
他以后会不会趁她受伤,用银针把她扎死啊?
自己的行踪被暴露得如此彻底,该不会就是小医师干的……吕妙橙移开了视线,在心里念叨,她早该意识到自荐的人都不怀好意。
“尊上,属下这就去教训教训她们。”沂水说着,一手按在腰间就要起身。
“不必!”
吕妙橙急忙制止,“别……”
“节外生枝”四个字未出口,她便猛地刹住。她现在是谁?是闻倾阁主。不能这样说,这样说岂不是露怯么。
“别与泛泛之辈一般见识。”
她端起粗瓷茶碗,饮了一口。
在沂水看不见的地方,吕妙橙含着茶碗边缘,嘴角翘得压不住。
好有格调的话,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能以老大的身份,对自己的小弟说出来!
放下茶碗,吕妙橙面上又换成淡定自若的神情。
四人饮了茶,乘车远离江湖客据守的茶摊。窦谣摘下面巾,动手解开衣带,吕妙橙立即把车帘扣上。他侧转身体,背对着她,请求道:“妙橙,帮我握着头发。”
窦谣的一头青丝垂落在腰际,只用一根发带松松束着,吕妙橙的双手触碰到他的后颈,手指插入发间,将如瀑发丝拢起。
衣衫层层从光滑的肩头落下,背部被粗糙的衣物磨出点点红痕,好似雪地红梅。他略微低下头,一列突出的脊线如远山起伏。
直到窦谣颤了一瞬,吕妙橙才发觉自己已经亲吻了他的后颈。
“日头正盛呢。”
他娇嗔般说道。
水蓝的外袍披上,窦谣系好腰带,一回身,发现吕妙橙把他换下的衣物都叠好了。
他向她伸出手:“给我吧,找个地方丢了。”
“丢了?”吕妙橙原本递出去的手立即缩回,“留着吧。”
一来这可是花钱买的衣服,二来……这是窦谣穿过的衣物,上面浸染了他的味道,吕妙橙真怕丢出去被哪个女郎捡到。他是她的人,别人不许看也不许碰,碰他穿过的衣物也不行!
行车整整一日,入夜时分,四处皆是荒野,吕妙橙命令就地生火休整。
火堆上,车妇架了一口锅煮汤,将带出来的大块羊肉放进去,就连调料也备齐了。吕妙橙眼巴巴地等着开饭,忽然发现身侧的窦谣有些心不在焉。他盯着不远处的一棵大树的树干,已经看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