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掌心虎口处覆着薄茧,甚至还有极细微的疤痕,用力接触时能感受到疤痕的不平整,这似乎不该出现在一个贵族身上,但他面色平稳,就像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一样,雾溪没挣脱开,被他稳稳地掰开了手指——掌心赫然印着四道月牙形的血痕。
“我不知道殿下喜欢用这样的方式解压,”霍索恩淡淡的说:“克尔维斯阁下也知道这样的事吗?”
“你更应该放开我的手,”殿下却同样冷淡的说:“我是没有这种习惯,但霍索恩先生掌心上的疤痕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你有?”
他顿了一顿,松开手,轻轻一笑:“霍索恩家族比不上兰德里柯,要想继承这个姓氏,就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有疤不是奇怪的事。”
欺凌,刺杀,甚至于毒药,他身上的伤远不止掌心的这些,不过基本上已经愈合消失了,只是掌心的伤疤时间太早,那时候他还不够强大。
雾溪没搭腔。
她心思已经乱的不成样子了。
没有叫做珮蕾的年轻女人……
这是什么意思?
她不死心的说:“范围呢?她有没有可能离开了兰德里柯的领地?”
"领地间的文书往来比您想象的要森严,每个入境者都需要通关文牒,"他顿了顿,观察了一下雾小殿下的神情,才委婉道:"我毕竟是外客,不好私下查这些。"
这话的另一层意思是说,通关文牒没那么好拿,珮蕾出去的可能性不大。
“……”
雾溪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茶杯上的缠枝纹路硌得指腹发疼。她望向凉亭外,不远处的红玫瑰在风中轻轻摇晃,就像珮蕾最后一次为她梳头时,发簪上的鲜艳流苏。
她表现的比霍索恩想象的还要镇定自若。
小殿下只是望了望她卧室阳台下的那园玫瑰然后重新转过头来,声音平和:“你已经有结论了,对吗?”
“不,”霍索恩却说:“我不能给结论。”
“她曾和你亲口说是有了心上人要去结婚的,恐怕珮蕾小姐对自己要做的事情心里有数。”
“何况我身在兰德里柯,受克尔维斯阁下的限制,能力有限,做不到调查的更仔细,有遗漏之处也未尝不可能,”霍索恩顿了顿:“珮蕾小姐对殿下很重要?”
雾溪不知道。
她们一直在一起,几乎没有分离过。
珮蕾刚来的时候雾溪也没多喜欢她,她又笨又懦弱,雾溪对当时的管家发火说你怎么敢欺负她的人,管家说小姐你不懂事,女仆犯错了就该受罚,她就提着嗓门大声叫嚷说那是她的女仆谁敢说她犯错了,管家就闭了嘴。
回去后珮蕾抱着她哭,说小姐从来没有人保护过我,她哭得很大声好像很伤心,雾溪看着她胳膊上被父母打出来的深褐色疤痕,头一次意识到了原来自己可以保护一个人。
所以雾溪一直保护她。
直到她说自己要走了。
霍索恩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目光却透过氤氲的热气,落在雾溪微微低垂不语的侧脸上。
他在兰德里柯至多还能停留半个月。半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足以让小殿下忘记一个无关紧要的访客。若是就这样离开,恐怕这次出行便真成了白费力气。
白费力气倒也无妨,可要是让殿下就这样忘记他,那可不行。
“也许,”眼看着时机差不多了,霍索恩话音一转:“也许别的小道消息,殿下也感兴趣。”
雾溪心不在焉的放下扶杯的手。
“什么?”
“我听闻兰德里柯向来有这样的惯例,在从众多继承人中选拔出真正的领主后,其余继承人将前去边界处做抵御兽潮的准备,只不过殿下身体弱,所以才免了这一遭。”
但雾溪身体并不弱。
偏偏民间都流传她体弱多端,担不成大事,要是她对此知情,霍索恩还能当是小殿下与兄长商量好以此免去守边界之劳,可殿下分明不知情。
他很难不以上位者的心思去揣摩克尔维斯的做法。
历史上并非没有统治者意外病故,由其次强大的兄弟姊妹继承领主的事迹,倘若雾溪想去争,她未必没有机会。
又或者……
霍索恩目光意味不明的在雾溪竖起的衣领上滑动了一下。
他面上却一笑:“自然,殿下并不体弱,不过是民间谣传,想来是克尔维斯阁下疼惜小殿下,才将您留在了庄园里。”
这是个小心而谨慎的试探,试探她知不知道这个惯例。
那双蓝色的瞳仁明晃晃的升起了疑惑。
她果然不知道。
“……去边界?”
雾溪重复了一遍这句话:“落选的继承人要去边界为抵御兽潮做准备?”
他在珮蕾之后又提起病弱的传言,有意无意的让殿下将两件事联想在一起。
以此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也只是听闻而已,”霍索恩故意不再提这件事,转而道:“听闻的事有几分可信呢?倒不如谈回珮蕾小姐,听殿下的意思,她对您是很重要了。”
他的指节在桌面上叩出最后一声轻响,随即收回手,语气忽然变得郑重:"回到我的领地后,就不必再顾忌克尔维斯阁下的耳目。我可以动用更多资源,调查得更深入。只是..."
他坦然一笑:“也不瞒殿下,我来兰德里柯是正是为了求娶殿下以巩固政治,自然,我知殿下意不在此,也不强求。要调查这件事仅我一人还不够,我的领地内情况复杂,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单凭我一人,难免束手束脚。有些事,恐怕需要殿下亲自出面。"
他倾身上前,:“以兰德里柯小殿下的身份,在我的领地内,我会为您大开方便之门。"
霍索恩的笑意加深,带着蛊惑:"只要您想查的,我都会为您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