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幽暗的走廊里,郭悦正热情地捧着那只球鞋,面目狰狞撕咬着皮革质地的鞋头。
谢浮玉抿了抿唇,后槽牙有些幻痛。
女生的双手因为方才长时间挠墙的举动而伤痕累累,指甲盖翻卷起来,手指血糊拉碴的,还在往下淌血。黏稠的血液化作稀释的草莓果酱,淋在她眼中的“美味”之上。
咕咚——
空气里飘出一声吞咽口水的细响,谢浮玉循声抬眼,看见梁修俨鬼鬼祟祟地从门后探出半个脑袋,正好奇地打量着门边的一团异物。一墙之隔,温献瑜扒拉着门框,安安静静地望过来。
郭悦浑然不觉,一心一意对付着手里的“食物”。
“阿郁,别管她了,我好困。”殷浔打了个哈欠,恹恹地耷拉着眼皮,“她是真的饿了。”
“饿”字一出,郭悦仿佛被按下了某种启动键,把表面坑坑洼洼的球鞋揣进衣兜,随后噌一下从地上爬起来,手脚并用地扑向了1203。
谢浮玉眼疾手快,连按带压地把房门关上。
哐——
巨大的回弹力震得门板吱吱作响,郭悦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后背撞到对门墙壁,而后沿着墙面瘫向地面,最终一动不动倒在了梁修俨脚边。
站在门后的贺朝辞瞥见渗出的血,及时将梁修俨拽进屋子,顺手锁上了门。
1203内,谢浮玉背靠门板,抬脚踢了踢殷浔的小腿:“没事少说两句。”
上回就是他嘴欠引得黎知由穷追不舍,今晚又是他触发了郭悦的反扑。殷浔自知理亏,讪讪地在嘴边比了个拉拉链的手势。
事已至此,先睡觉吧。
谢浮玉按了按抽痛的额角,摸黑回到床上,伸手扯过被子蒙住脑袋,背对殷浔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他在一阵密集的叮铃声中醒来。
谢浮玉下意识朝右侧声源传来的方向拍过去,试图按掉闹铃,可惜错估了距离,本该按在闹钟上的手,再次精准拍在了殷浔的脑门上。
殷浔垂死梦中惊坐起:“有蚊子吗?”
“......对,但没打到。”谢浮玉若无其事地捻了捻指尖,问,“几点了?”
殷浔歪头,迷迷瞪瞪看向床头柜边的电子时钟:“五、五点半?!”
果然,谢浮玉感到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两下。
一点半睡五点半醒,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脆皮男大,不是要打鸣的公鸡。
不气不气,气坏无人替。
然而,起床困难户谢浮玉同学还没哄好自己,外卖机器人的声音便接替了关闭的闹铃,在门外响起。
“您好,您的早餐已送达,请及时取走喔~”
顿了两三秒,房间内线梅开二度,谢浮玉下床摸到插板附近,木着脸拔掉了电话线。
但叮铃铃的响声并未结束,似乎只要没人取走早餐或是接通电话,座机便会永不休止地响下去。
见状,殷浔抬手碰了碰他的侧脸:“别气,我去拿早饭。”
谢浮玉压着眼尾“嗯”了一声,随后走进浴室洗了把脸。
门外,相继开门取餐的玩家们无一例外看见了1206门前的郭悦。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尸体迟迟没有消失。
清早本就容易反胃,加上空气里隐隐浮动的血腥味和某种不知名的酸臭,殷浔皱着脸,食欲直线下降。
所幸莱斯的入住守则里并不禁止住户开窗,他放下餐盒,将外窗推出去一线窄缝。
不曾想,身后紧接着伸过来一只手,谢浮玉拧眉关上了那扇窗。
“你没闻到吗?”
“什么?”殷浔吸了吸鼻子,走廊里复杂的气味仿佛仍然萦绕在鼻下。
“外面很臭。”谢浮玉想了想,找出一个比较接近的形容,“像大学城里的垃圾车。”
闻言,殷浔不由望向窗外。清晨,灰白的雾虚蒙蒙地笼罩在莱斯周围,从12层眺眼向下看,入目只有一片白茫,这团雾存在的时间似乎有些久了。
况且现在是仲夏,理论上根本不可能起大雾。兴许有什么东西藏在雾里,而真实的莱斯也并不如他们昨晚所见的那般富丽堂皇。
殷浔移开视线,推着谢浮玉回到桌边:“每餐都有一小时的限制,先吃早饭吧。”
但ddl还不是目前最棘手的问题,谢浮玉看向手边摊开的入住守则,上面清楚注明——“早餐为酒店外购,用餐结束后,请各位住户自主清理用餐垃圾”。而圆桌上,殷浔取回的早点全部装在透明的一次性塑料盒中。
“生滚鱼片粥、咸鸭蛋、灌汤包,希望不会太难吃。”
“比起这些,你不如担心之后该怎么收拾。”谢浮玉拆开一次性木筷,将塑料包装妥善地放置在一边。
莱斯外购的鱼片粥略微有些粗制滥造,鱼肉切片厚且大,殷浔囫囵喝了一口粥,忽然捂着右脸痛苦地“嘶”了一声。
谢浮玉瞥了他一眼:“别吐出来。”
吐在外面不好收拾,吐在碗里的话,实在是太恶心了。
殷浔于是忍痛细嚼慢咽了半分钟,而后吐出一根足有绣花针大小的鱼刺。末端沾着一点血,应该是刚才不注意,直接扎进了牙龈里。
痛,太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