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学长细数着“他”的罪行,说到后面,主语都乱了。
所幸语无伦次间还是透露出部分有效信息,起码辐射能解释变异鸭的来源。
“实验田不是第一次出问题了。”谢浮玉突然开口,“朱成俊没签那份举报书,所以你们抛弃了他。”
朱成俊只是一个本科生,他不止在这段畸形的师生关系里处于下风,在整个师门内可能也处在食物链的末端。
或许是家境一般,或许是反抗的成本太高,朱成俊权衡之后决定两边打哈哈,等着熬完最后半年顺利毕业。
所以他忍受了导师的压迫。
但学长们忍不了了,他们想要反抗,并希望这种反抗由下至上,“他”的所有学生都必须团结起来一致反抗“他”。
立场模糊的朱成俊于是成为了一群“反抗者”中的异端。
谢浮玉平静地说:“学长,朱成俊没有泄密。”
话音刚落,本来躺平了的变异鸭有气无力地掀了两下翅膀尖,像是一种无声的赞同。
与此同时,宿舍里骤然蔓延开一股冷气,三四号床边裹着棉被的两人冻得直打颤。
二号鬼被激怒了。
谢浮玉却并未就此收手,他还没有得到明确的支线任务,因此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陈述自己的推理结果。
偏偏他猜的全对,接下来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
“朱成俊没有签字,你认为他迟早会背叛你们,既然如此,倒不如趁早把他踢出实验室,对不对?”
“明明是你破坏了实验器材,也是你违规在实验室周边使用明火,到头来出现在处分名单上的名字是朱成俊,你是不是还在为计划成功而沾沾自喜?”
谢浮玉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他顿了顿,又听到了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二号鬼在害怕,作为冷气的源头,他居然在害怕。
像吸血鬼猝不及防暴露在阳光下一样,他躲藏在黑暗里,却仿佛走到了户外,被一束猛烈的光照亮,高温灼烧着他的皮肤,露出了一具已经腐朽的枯骨。
谢浮玉就是那束光。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加一剂猛药。
二号鬼听见他说:“学长,朱成俊死了,你杀了他。”
朱成俊死了。
这个消息如同病毒无孔不入,迅速席卷了二号鬼的大脑,他感觉脑子里被人安进去一只漏风的录音机,破烂喇叭循环播放着“朱成俊死了”。
不可能不可能,他本意只是把不听话的学弟踢出实验室而已,朱成俊怎么会死了呢?
“齐文也死了。”殷浔火上浇油。
齐文?二号鬼有些茫然,齐文不是站在他面前吗?如果齐文死了,那他是谁?他们这些签了字的人还活着吗?
尽管二号鬼没有五官也没有表情,但谢浮玉直觉对方陷入了沉思。
他碰了碰殷浔的手背,轻声说:“帮我看着点大门。”
万一二号鬼认清现实开始发疯,宿管一榔头锤进来他们都得完蛋。
殷浔了然,转过身与他背对背相互倚靠。
一旁,梁修俨和陆黎桉先后蹑手蹑脚下了床,猫着腰摸到门后,防止突发情况。
良久,二号鬼终于消化完谢浮玉带来的信息,重复道:“朱成俊死了,齐文死了,都死了,我也……”
我也死了,他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双手,真奇怪,我好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项目……”二号鬼找回一点理智,自然而然地问,“实验室关闭了吗?”
谢浮玉说没有,因为变异鸭还在。
“不行,实验室必须关闭,不然会有更多的人因此而死。”二号鬼陡然严肃起来,“必须关闭实验室,关闭关关关……”
支线任务一出,NPC的价值已然消耗殆尽,他像一滩液体一样缓慢地坍塌,最终不成人形。
谢浮玉怀疑学长生前也被辐射变异了。
地面上的液体明显不是水,反而有点像汞,今早涌上九楼的井水是水吗?
他们无法确定。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二号鬼消散的过程有点恶心,谢浮玉想到了黎知由。
下一秒,不明液体动了动,它穿过推拉门流向了那面镜子。粘液留下一路水痕,在月光中反射出一点微弱的光泽。
谢浮玉和殷浔见过黎知由,所以没什么反应。
梁修俨和陆黎桉在守门,压根没在意。
目睹全程又接受无能的只有一只变异的鸭子,齐文理所当然地发出了一串尖叫。
谢浮玉根本来不及捏住鸭子的嘴。
哐——
门板碎成了一地木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