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做什么?”
夏易潼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回应,于是拨开挡在眼前的头发又问了一遍。
那堆导管随着她抬手的动作四处乱晃,从盆栽后面跑出来,底部缠结的线头哐啷一下带倒了盆栽。
枯树碎了一地,滚落的土块轧过焦黄的叶子,发出咀嚼薯片的咔咔声。
谢浮玉揉揉耳朵,继续盯着她看,不过从他的视角只能看见夏易潼的脑门和鼻梁。
几人没有深入,还在屏息观察。
谢浮玉有些拿不准自己要不要交出“齐文”,因为如果按照“邵老师”的要求把“齐文”送进生物收容所,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负责检查的实验员很可能是夏易潼。
她会怎么给假扮尸体的玩家做检查?用那双插满导管的手吗?
哗——
窗外吹过一阵风,谢浮玉迎着风感到眼眶有些干涩,因此习惯性地眯了眯眼,眨眼的瞬息,视野间忽然晃过去一抹黑影。
夏易潼松开自己的头发,挥舞着布满细长导管的胳膊奋力扑向一片狼藉的盆栽,然而下一秒,她被一股来自背后的拉力猛地拽回照明灯下。
收容所的灯光忽明忽暗,闪烁几下后再度落入一片昏暗。
谢浮玉皱了皱眉,没怎么看懂这波操作。
殷浔倒是想起什么,不着痕迹地凑近了些,贴着谢浮玉的耳朵轻声说:“她可能是想把盆栽扶正。”
人在不小心撞倒什么时的第一反应肯定是把东西扶起来,夏易潼也不例外。
可惜她挪不了坑。
谢浮玉恍然大悟,NPC并非自愿趴在天花板上,她好像只是被某种强力胶黏在了灯罩表面。
夏易潼的脊椎贴合着巨大的半球形灯罩向后弯曲出一道不可思议的弧度,以至于那些导管乍一看像是原本就焊接在照明灯四周。
机器,谢浮玉打量NPC的目光中不由浮现出几分怜悯,夏易潼不算检查员,她只是某种用来评估尸体能否进入培养皿的仪器。
她正下方那张铺着浅蓝色桌布的方桌也并不是桌子,而是一张简易的医用诊疗床。
停尸用的,甚至多此一举地垫了无菌铺单。
谢浮玉觉得有点好笑。
不管是给死人做全身检查还是用活人当检查机器,那位“邵老师”的脑回路都挺炸裂的。
反正正常人干不出这种事,不过,他好像知道消失的一号实验体跑到哪里去了。
现在的问题是门的线索就在一号实验体身上,但是旋转楼梯上的世界只是副本虚构出来的真实事件的回放,材料科、收容所和观察中心都有可能是真的,里面活跃的白大褂们不一定,夏易潼也不一定。
而且生物收容所面积有限,一眼望得到头,谢浮玉不打算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
但离开之前,他有必要了解一下夏易潼的运行机制,以免之后在一楼遇到对方,不知道如何应对。
谢浮玉从门边随手捞起一张椅子丢出去。
与此同时,殷浔拉住他向后退。
椅子落在医用诊疗床上的刹那,夏易潼像嗅到猎物的猪笼草,双臂直直垂下。
唰——
细软的导管蓦地变得尖锐,仿佛加入了某种凝固剂,化作利刃精准扎向椅子的各个点位,半透明的导管紧接着被木屑填满,棕黄色的细屑如同鹅绒顺着管道逆流飞向了夏易潼。
如果诊疗床上这会儿躺着的是“齐文”,那么导管内应该是暗红色的血液。
夏易潼通过血液读取“齐文”的身体信息,然后形成一份滑稽却符合所谓“科学标准”的医学报告,确认尸体合规后,下一步便是把尸体送进培养皿。
但生物收容所内没有打印机,这就意味着,夏易潼身上可能存在相应的芯片,能够与观察中心的某台电脑联机,检查结果会直接发送到那台电脑里。
观察中心的人很快就要过来了。
届时他们只能找到一张破破烂烂的木头凳子,“邵老师”要求的“齐文”根本不见踪影。
“我们得走了。”谢浮玉拉高冲锋衣的衣领,遮住下半张脸。
正好时间也差不多,提前撤离兴许有机会浑水摸鱼在观察中心转一圈,毕竟那扇白门就在观察中心。
说罢,他绕到两个“齐文”的身后,几人调转方向,变成谢浮玉打头阵、殷浔殿后、梁修俨和陆黎桉夹在中间的队形,四个人于是贴着墙根蹑手蹑脚往外走去。
走出收容所的范围后,梁修俨松了口气,终于不用继续扮演行尸走肉了。
但他仍旧下意识地压低了音量,问:“谢哥,我们也走观察中心的白门吗?”
他和陆黎桉的白门明显是冷冻柜,万一观察中心的白门不认他俩,那岂不是还要回冷冻柜?而且期间还可能出现一种最坏的情况,就是找门的时候被满屋子奇形怪状的NPC围堵。
梁修俨没见过五官倒长的实验员,不过光一个夏易潼就够他汗流浃背了。
谢浮玉却笃定道:“不用,你们跟着我们走观察中心的白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