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闲才不管他为何莫名其妙又生气了,出海在即,心情大好道,“那感情好啊,劳驾。”
楚青霭愤然拂袖。
暮云闲哈哈大笑,拍着谭安道,“快走吧,楚大师兄没反对,就是同意了。”
谭安喜出望外,连声感谢。
众人收板展帆,船只缓慢离岸。
谭家阔绰,船足有三层,通体用黄花梨木和紫檀木铺就,底层供船夫划桨,中层供下人们活动,上层视野最好最好,为主人休憩赏景之用。
顶层空间与下面的逼仄截然不同,东西两面设有客房数间,船头船尾各有两扇大开的雕花木门,门后是开阔的赏景台。
赏景台上设矮桌一张,船头那侧的桌上,此时热茶点心已准备齐全,四张软榻环绕,正好供四人席地而坐,品茗赏景。
当真是十分精巧的心思。
船只平稳航行,不多时,便看不到岸边陆地了。
近海之上,风景虽好,但几人皆数日奔波,再加上船身随浪摇晃,不多时,精神便都有些萎靡不振了。
谭安和孟青音更是个接一个地打起了哈欠。
“孟姑娘,还是先去休息片刻吧”,谭安立刻道,“哪间屋子都可以,还请自便。”
孟青音疲累不堪,闻言随意挑了间最近的房间,关上房门沉沉睡去。
“谭公子也去休息吧”,楚青霭拱手致谢,“一路奔袭,多有劳累,楚某不胜感激。”
“好”,谭安眼圈下也泛着乌黑,不多推辞,起身道,“此处所有房间都可随意使用,所有人也都可随意使唤,楚师兄,暮兄,请自便。”
楚青霭颔首,扭头向暮云闲道,“你也去休息吧。”
暮云闲并不离开,在食盒里翻出几只花生嗑,笑道,“怎么,准备自己生闷气了?”
“什么闷气”,楚青霭不动声色。
“别太小气嘛”,暮云闲撇嘴,“即使你这样,我也不会向你道歉的。因为,哪怕你一心为了孟青音好,却也无权剥夺她为救父亲而以身犯险的权利。”
“什么?”楚青霭下意识道,“你以为……?我不是……”
“我知道”,暮云闲却道,“我知道你不是什么'刻意剥夺'的心思,而只是不愿意她受伤,以免你师父担忧。但毕竟她才是你师父的亲生女儿,于情于理,都有资格踏上这条船。”
“……”楚青霭神色复杂地看他。
暮云闲坚持道,“楚青霭,我想的这个办法,并不是万无一失的。因此,我们都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我们没能找到孟章神君,或者,没能成功求神君救活你师父……”暮云闲顿了顿,道,“那种情况一旦发生,你和孟青音都会万分痛苦。但若带上她同行这一趟,那么至少,她也为自己的父亲千里奔波过了,已尝试遍了所有可能的方法,尽了所能尽到的全部孝心。这样的话,她就不会怪罪你,不会觉得是因为你的隐瞒和阻止,才让她连最后一次为父亲努力争取的机会都不曾拥有。”
楚青霭看着他认真的脸,不再说什么,只沉默静听。
暮云闲继续道,“你不告诉她真相,不带着她身入险境,才是真正的对不起她——因为,这样的话,日后每每想起这段时光,她都会徒留无尽遗憾,甚至还有可能会憎你恨你埋怨你。哪怕再善意的谎言,也还是谎言。”
这倒是十分特别的想法。
只是,不知是神态过于像位谆谆善诱的师长,还是讲道理的方式太过于语重心长,楚青霭莫名觉得,眼前这少年,明明长了张不过二十岁出头的脸,却活像个饱经沧桑的耄耋老者。
“你……”楚青霭道,“对亲情的见解,还真是十分与众不同。”
“我说的不对吗?”暮云闲反问。
“不是不对,相反,十分正确,十分通透。只是……”楚青霭勾唇,笑得淡然,“我孑然一身,命如草芥,多活一天都是侥幸,死不死的,无甚所谓。可青音不同,她若出了事,即便能寻到方法救回师父,于他老人家而言,也不过是一场更加痛苦的折磨罢了。因此,相比于她恨我,她活着,陪着她父亲,才是我更想要的。”
暮云闲忍不住吐槽,“你这个大师兄当的也真是够意思,亲生兄长都难做到这份上。这副架势,简直像孟青音的亲生父亲……”
“……”楚青霭无语片刻,这才道,“无论如何,还是多谢暮公子为我考量至此。”
“为你?”暮云闲一愣,汗颜道,“哈哈,是,确实为你没少费心思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