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之间,眼神却全落在了孟青音身上。
安已说到了这个份上,楚青霭还能再多说什么?
更何况,即便他想不同意,那边,暮云闲已勾肩搭背地拉着那人横冲直撞,几乎快走入岛屿后方的密林之中了。
真是极不靠谱!
——两人加起来还没团子的灵气高,如此冒失,也不怕遇到什么难以应对的危险!
楚青霭忙大步跟上,提剑在手,环顾着四周谨慎道,“你俩小心点,别乱跑。”
孟青音与团子亦忙快步跟上。
这是一座罕有人至的荒岛,除岸边尚有些裸露的土地外,其他地方全部被密林覆盖。目之所及,到处都是参天的巨树,枝繁叶茂,挡住了本十分明媚的阳光。树叶间的缝隙里,偶尔会逸下几个斑驳的光点,随众人前行的步伐不断跳跃,让本就不甚清楚的视线更受影响。
脚下的草亦十分丰茂,一簇一簇堆积成片,没过脚踝,将下面的土地掩盖得彻底,迈一步出去,连脚下会踩中什么都不可知。
楚青霭一言不发,精神高度集中,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风吹草动。余光一扫,却见暮云闲根本就没按照自己蹚出来的道走,这棵树摸摸那棵树拽拽,被树枝拦住了去处也不知避让,甚至随手将横亘的枝条折下,百无聊赖地捏在手里甩起了花。
楚青霭一阵头疼,生怕他惹到什么不该惹的,忙低声喝斥道,“你老实点!”
“别这么紧张嘛,”暮云闲抬起树枝点了点他的剑,嬉皮笑脸道,“你一直举着剑,不累吗?放下歇会儿吧。你们全派上下祭拜神君几百年了,老人家不至于话都不讲、原因都不问,就不清不楚要了你的命。”
“长点脑子吧你,”楚青霭将剑柄握得更紧一些,低声道,“外面那么多人命丧汪洋,怎可能是神君所为!这儿住的,八成不是神君,而是什么害人性命、作威作福的妖魔鬼怪。”
“啧,别乱讲话啊”,暮云闲佯作恐慌,缩着脖子道,“无论这儿住的是谁,咱们都是闯入者,千万要小心谨慎。万一激怒了人家,也被砍了四肢拿去海里喂鱼,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身体,打也打不成,跑也跑不了,只能像只虫一样在地上爬来爬去,那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啊!”密林中本就阴森,被暮云闲这么绘声绘色一吓,连四人沙沙的脚步声都听着像虫子爬过草面的声音。孟青音只觉得原本好好的胳膊和腿这会儿都不是自己的了,忙制止道,“你能不能别胡言乱语了,没事也被你吓出事了!”
“是啊暮公子”,谭安脸色更难看,额角的冷汗露珠般一颗颗往下掉,“要不……您还是少说两句吧。”
暮云闲充耳不闻,将那根树枝当做了拐杖,专心致志拨弄脚下的草。良久,抬起头道,“怎么是胡说八道呢?你们自己看。”
三人顺着树枝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被他扒开的草丛下满是绿色的泥泞,应是下层的草叶经年累月被重物压烂,绿色枝叶沁出,与泥土混在一起所致。
压出的小径碗口粗细,弯弯曲曲,不见尽头。
如此轨迹,如此痕迹,倒真像是没了四肢的人蠕动形成的!
楚青霭只觉全身血液都“嗡”一声冲到了头顶,撞得他大脑短暂空白了一秒,整个四肢更像是瞬间被抽干了所有血液般无法控制,不由自主泛起一阵又一阵恶寒。
“哎?愣着干什么?”暮云闲顺着草下隐藏的小路已走了十来步,听耳边没了其他人的脚步声,茫然回头道,“这路有那么好看吗?”
孟青音面色煞白,双唇颤抖,“我、我宁愿直接死了,也、也不愿意……”
“害怕了?”暮云闲回返几步,微微弯腰与她视线齐平,看起来是副关心的模样,笑眯眯道,“怕了就快跟谭兄回岸边烤火吧。”
“暮公子!”谭安唇色发青,严肃道,“不如,您和楚公子也同我们一起回去吧,咱们再做计较,这、这实在太危险了!”
暮云闲不见紧张,只偏过头问楚青霭,“怎么,要打道回府吗?”
“你就别激我了”,楚青霭不为所动,只道,“青音,你听我说,这味药,我是一定要为师父去求的。我知道你的心意,但你一个姑娘家,走了这么远的路,真的已经足够了,后面不要再以身涉险了,跟谭安回去等着我们吧。”
“我不要”,孟青音却还是坚持道,“明知道这么危险,我还让你一个人去,以后我会更加良心不安的!”
气势汹汹地说完,看到地上的痕迹却又瞬间破功,哭丧着脸道,“如果真、真遇到那种事,你们就先杀了我好了!”
谭安忙道,“孟姑娘,你、你不必担心!谭安一定会拼命护你周全!”
“……”一个奇谈怪论,一个死劝不听,还有一个痴人痴语,楚青霭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孟青音哆哆嗦嗦,显是强打精神,暮云闲身为始作俑者却幸灾乐祸,满面揶揄。楚青霭没好气道,“行了啊你,别吓人了,还嫌我们神经不够紧张吗?到底想说什么,赶紧直说。”
暮云闲没想到他居然听出了自己的言外之意,意外看他一眼,这才收起了没心没肺的笑容,幽幽道,“没什么,就想证明我没瞎说啊。你们看这个路,这个宽度,这个痕迹,像不像……龙爬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