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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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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处得罪,让三姐姐如此为难!且不说那绢花是否真的遗失,我的亡母留给我的珍珠簪,珍贵非常,三姐姐弄丢了它,又该如何抵偿我呢?”

“抵偿?”陈进娴冷笑,“你既如此珍视你母亲的遗物,如何不珍视你母亲的名声。养出一个如此下作无德的女儿,你母亲泉下有知,怕是也并不高兴吧。”

女子猛然抓了一只大雪球朝陈进娴砸了过去,吓得众人花容失色。

有人拉了拉陈进娴,“进娴,事涉亡母,有些过了,算了,咱们回去吧。”

陈进娴气得半死,怒气冲冲地上前去翻那女子的书箱。

“你们别被她那副可怜模样骗了,什么亡母不亡母的,还说书香门第呢,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陈进娴将书箱翻出的那张纸拿了出来,展开在众人面前。此刻众人都有些讶异起来。

“这文章……不是舒二郎的笔墨么?怎么在她手里?难道他们……”

陈进娴冷哼道,“舒二郎何等风姿,自是不会搭理她。这是他那篇《雪赋》的废稿,被这贱人捡来藏着。”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推了那女子一把,“花着我陈家的钱,竟背着我六弟做这等勾当,你想男人想疯了,我陈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正要离开的舒玄礼顿了顿,目光微动。

女子颤巍巍站了起来,单薄的身姿却在一片风雪中如玉山巍峨。

“我与舒郎君素不相识,如何会心悦于他,背弃陈家。”

“素不相识?无生旖旎为何藏私?”

“三姐姐,这人间并非只有男女欢好之情。舒郎君才志高远,行笔之处可见青松沐雪,清正不折之象。今朝虽未明了,他日却定有辅臣馆阁之位。我心中景仰,以为私淑。”

“好啊,一张嘴巧言善辩,颠倒黑白。我也不问其他,你只将我的东西找了来,若不能,你今日就别想回家了。我们走。”

陈进娴都以为她是偷了他的废稿,其实他一眼便认出那字迹虚弱,失之偏颇。

他抬了抬脚,衣袍下一颗黯淡的珍珠深深嵌在漆黑的深穴中。

他将它拾起,走到了那女子身前。

她缓缓抬起头,收紧了袖中的那张纸。

“多谢郎君。”

她的声音透着疏离,似乎还有几分窘迫。接过那珍珠后便背过身远远地朝另一边走去。

他在马上的时候似乎什么也想不到,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万宝斋。

脸上刺骨的寒风划过却像擦出了炽热的火花,心头的躁动唯有这漫天风雪可以平息。

他一路疾驰去万宝斋买了一对绢花,回程途中鬼使神差地又去庄园买了一株和这绢花生得差不多的白芍。

等到他满身风雪地站在她面前时,她的眼睛瞪得很大,像受惊的白鹿。

“令姐的绢花我在西园顺路拾得,故而为姑娘送来。天冷雪大,姑娘早些回去吧。”

她似乎有些古怪地打量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书箱中的那一朵绢花,一只白芍。

“这花儿……也是顺路折来的?”

他点了点头,便见她将那颗珠子放在了他手中,“无功不受禄,多谢郎君相助,这便算是我的买花钱了。”

她对他行了一礼,却留下了那绢花。

他提醒她,她微微笑了笑,“我三姐今日出门只戴了一朵绢花,本就没有的东西,我决计寻不出来,未免拖累郎君,更生事端。

郎君好意,璋娘心领了。”

当初生出的那点琦思幻梦全为她勘破,他心底也油然生愧。

一幅一样的字,一只花儿。

他自以为才子佳人,英雄救美,实则她心思澄明,皎洁如月。

她是如此高洁之人,平生持守谨慎,只有诗书聊以慰藉。

她不愿做那空心的物件,不愿做那依附的丝萝。她就像一株洁白的芍药独自绽放。

他愿意做那暖房中的炭火,温热的净水,伴她凛然霜雪,恣意春风。

可是眼前的人真的需要他吗?

他深深望着宋璋熟悉的面庞,陪伴了三年的枕边人,此刻却显得陌生起来。

宋璋缓缓睁开眼,见到的就是舒玄礼这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

火场的回忆瞬时席卷而来,画面的最后定格在玉蝉被火焰吞噬的痛苦神色。

她望着眼前人漆黑的瞳孔,心跳漏了一拍。

“玄……玄郎。”

舒玄礼却起身离开了位置。

泠泠的水声伴随着蒸腾的雾气升起,她望着他的背影,咽了咽口水。

她只是喊了他一声,便一同沉寂下来。

等到看着她喝完一碗茶水,便听舒玄礼道,“玉蝉死了。”

他盯着她,目光是她陌生的疏离,她的心一下子没章法地跳了起来。

冷静,冷静。

玉蝉死了,一切就都消失了,他们什么也不会知道。他们的对话,她的那股怪异的力量,通通都被埋在火海之中。

她脸上先是显出惊恐,继而那双晶莹剔透的眸子滚出大颗大颗的泪珠,病态的白皙配上这双红红的眼睛,格外惹人动心。

不过对上的却是舒玄礼冷静的面孔,他用帕子轻轻为她擦去眼泪。

“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见玄郎久去不归,便去后院寻你,却撞见玉蝉妹妹说你吐了一身,在房中歇息。我便随她一同去找你,不曾想她竟在茶水里下了毒,还要杀了我,扭打之间,我撞翻了火炉,不曾想烧了起来。再后来……”

“她为何要杀你?”

舒玄礼微微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不耐。

“她说母亲说我身体不好,有意扶她为正。夫君今日却又拒了她,她以为是我的授意,料想一时恼恨……”

“一时恼恨,所以要拉你陪她一同偿命?她的肝脏中也有毒素。”

“玄郎这是怀疑我?”

宋璋似乎有些不可置信,撑着身体微微坐直了一些。

“事关人命,已惊动了衙门,我若不问得仔细些,过几日官差上门,只怕比这更尖刻。”

舒玄礼深吸了一口气,声音软了几分,他看着她,“阿璋,事情究竟如何?你只管说出来,若有难处,我替你想应对之法。”

她目光微动,却只是怔愣了一瞬,便握着他的手道,“我相信玄郎,虽然不知道玉蝉到底为何要做出这种事,可衙门断案也讲证据,不会冤枉好人。我们只需照实说了就是,玄郎不必为我担忧。”

炽热的手陡然抽离,她怔怔看着他,他问:“阿璋,记得你与我说过你最爱的那首汉诗吗?”

是他们共推为夫妻最佳五言。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她脱口而出,舒玄礼却深深望着她,目光复杂,“是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夫妻一体,两不相疑。阿璋,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果真要拿方才那番话应对我吗?”

“那玄郎想听什么?”

“只要是你说的我都愿意听。”

“我想说的都已说给玄郎听了。”

她面上笑着,他却从她的声音中听出了些许冷意。

大门砰地一声关上,明心等人面面相觑,犹豫着要不要上前,便见舒玄礼脸色铁青地走了出来。

“替你们娘子收拾好行装,明日便去青云观清修养身。”

明心低着头,一溜烟钻进了房中,“娘子,这是怎么了?郎君方才说您要去青云观,这伤还没好怎么可以乱跑。”

宋璋静静地坐在床前,盯着那盆炭火出神。舒玄礼想知道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其实她也想知道。

她手心翻转,冰冷的掌心却生不出半丝光热。那场火的炽热,皮肤与布料被炙烤的气味仿佛仍旧留存在身边。

又死了一个人了……

下一个是谁?

她……又到底是什么?

那夜舒玄礼被碎片贯穿血流不止的样子让她噩梦不止,她或许真的是个怪物,或许离开他是对他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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