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牢笼,终是可以倒塌成灰。”
“......”
忧没猜出神女话里对洳将做之事的隐隐暗喻,他现在更在乎另一件事:“那么姐姐,有关仓鼠那奇物之事——?”
他停顿了半晌,见神女只悠悠地看着他,未说话,忧心底就一阵落空,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高空上坠落,还未落到坚硬的地面上,但已经预料到了结果。
为了挽救些什么即将逝去之物,他这回不再像以前那般想要延迟满足,而是耐不住性子,又再次切切开口说:“你当知道的!姐姐......”
即便是试一试呢?
虽然往哪儿走都是末路。
但在临近的重点前,还是在试一下吧,再试一下吧。
他不想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神女的生命从如花般夺目慢慢凋谢,变成一株寂败,无法再焕发出生机的枯朵。
见神女仍不答,忧有些不高兴了,他不喜欢神女一路拼搏过来,都快达成和那个‘药引’见面了,却最终放弃那条或许能通向生的活路。
“姐姐——”
说服不成,忧耷拉下了眉眼,平日微挑起的眼尾也随之落了下来,看上去格外招人心疼。
在没遇到神女之前,他一直是这样佯装成无害,佯装成听话的乖孩子过来的,不然早在十年前,被那群伪装成洳的人杀死在七峡山的神像之下了。
他一直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能活一天是活一天下来。
......
可对上神女那已经空无一物,像是被吸血虫吸食干了脊髓鼓,抽空了灵魂,似看何生物,那生物都会瞬间消散的眼,忧又说不出话来了。
没有神女那样的经历,说什么都是白话,都像是隔靴挠痒,像站着说话不腰疼,只会自我感动。
他沉默了下来。
站在原地不动,有些像不知所措的孩童,只能看着神女,祈求神女从他的眼中读懂他的态度,读懂他想说的话。
信不信任也好,怀不怀疑也好,全都不重要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让神女跑出这间华美的牢笼。
让她跑得远远的——去哪里都可以,山野上、溪水下、村庄中,又是那从名为西欧地区,所流传过来的卷宗上所述的那类,如梦似幻的大花园。
都可以。
去乌糜众不存在的地方,去乌糜众抓不到他们的地方。
哪怕被追缉一生,只要逃到那无人知晓的地方,好生的生活,他相信,姐姐会好起来的。
精神上出的问题,终归是这常年无法外出,只能关在这座楼阁内被无时无刻监视所迫。
又或是更早,早到姐姐刚进乌糜众就被人盯上时,那无论做何时都会被藏在角落里的人看着,开始注意自己一举一动,生怕出现致命差错的时候。
太早了,也太多可以作为姐姐变成现在这幅样子的事件了,一件接着一件,慢慢铸成了姐姐心理上的,和身体上的牢笼。
忧没有再劝说,也没再用那似乎可以被称之为“绑架”的眼神去看她。
只是微微转过了身,将身后那株不知从哪儿摘取的血红色花骨朵放在手心。
白色金光中,这抹深沉的红色刹是鲜艳。
神女被这夺目的红色吸引走了注意力,朝忧的手上望去。
过了片刻,她似乎从自己的情绪里挣脱出来,朝忧开了口:“哪里摘到的?”
忧将这株花放到了神女的手心,抬眸看向了神女,轻轻笑了声:“小仓鼠从别处偷拿到的。”
“她说,即便是到了死亡的路途上,也会有娇艳雨滴,代表着死亡之物的花为人绽开。”
“所以不必太担心在面临终将到来的枯寂前,那些所在乎的美是何样的。”
神女沉默地接过话,细细欣赏了一番。
“曼珠沙华?”
对上忧望过来的视线,神女不经意的流露出些许怀念的笑:“无碍,只不过是当初在潇湘时,吾救助病人时所见过罢了。”
“远行之人,身上总会带这些吾没见过的玩意。”
“......”
姐姐的曾经吗?
忧微微颔首应声道:“姐姐说得是。”
“那么,我就不叩扰姐姐了。”
再说也无用,姐姐并不想听。
但他内心仍旧是不愿放弃。
忧没听到神女的回话,他有些疑惑地转过头,看向了软榻那旁。
神女手握着花,竟是垂着头睡着了。
......
忧不再说话,只是散去了面容上的笑意,看上去有些冷冽。
没办法。
他真的不知道怎样才能摆脱这个困局。
前后左右都走不通。
关上了顶阁的门,沿着楼梯而下,忧抬眼的那一瞬,忽得瞥到了正从辘轳走出来的姜念。
姜念神色比平常来得柔和些,像刚从别处得到了什么好消息,注意到从楼梯上透来的视线,随即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忧淡淡的别过了眼。
人和人的喜怒真不相通,有时候,他也想这般快乐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