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的死对头站在她房间门口是什么意思?
琼馔宴府按照等级给楼里姑娘们划分了房间,像俞芷或者兰嫣这样的头牌清倌儿就住在三楼雅室,陶诺这类舞娘和红倌儿在二楼正中间,而淳于羲她们这些侍女就只配在一楼小单间。但由于员蕴怜成了婚,加上兰嫣坚持,容嬷嬷给她安排了二楼拐角处的一个套房。
所以这块只有自己住,陶诺来这里铁定找的是淳于羲。
淳于羲微微弯腰歪头笑着问道:“你来找我?找我干嘛呀?”
“谁,谁来找你了!”陶诺翻了个白眼。“我没那么闲好吧?我才不管你有事没事,你死外边最好!”
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的前言不搭后语。昂着头像只骄傲的孔雀走了,留下一个故作冷酷的背影。
淳于羲左右张望了下,余光发现角落处也有个小侍女探头探脑的偷偷往她这边瞧,自以为伪装很好地打量了她半晌后,开心地一蹦一跳消失在视线里。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位是俞芷身边的贴身侍女。
这伙人要干吗啊?搞事啊?
淳于羲才没工夫跟他们拉扯battle,她躺在软软的大床上百思不得其解这陆倾昱到底人在何处。
这忧思也就短暂持续了五分钟。赶了半天路极度疲乏的淳于羲抱着软枕,困意袭来意识渐渐朦胧。
正模糊想着不换衣服了直接睡吧,门外突然传来急切的咚咚敲门声,一声比一声大,淳于羲装听不到都不能。
她摇摇晃晃从床上蛄蛹下来,挂着满头被打扰睡眠的阴郁黑气开了门。
祁慈一脸焦急地站在外边,劈头盖脸就扔过来一个坏消息:“凝玉台出事了!你快随我去前厅,兰姐儿有话要问你。”
凝玉台出事五个字成功把淳于羲的瞌睡赶跑。做贼心虚,她装作茫然,追问祁慈发生了什么。
祁慈拉着她一路小跑,脚步慌乱:“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从来没看见兰姐儿如此失措的样子,铁定是天大的事。”
前厅是姑娘们平日开小会的私人空间,这会聚集了七八个美的各有特色的姐妹。已过宵禁时间,这起子人也不睡美容觉了,苦大仇深的耷拉着脸。
坐在C位的正是俞芷,她面色还算淡定,冷哼一声道:“天还没塌呢,一个个摆出这副死样子给谁看。”
说话间,她上扬眼角处的泪痣灵动飞扬,衬得一双狐狸眼十分妩媚。
偏偏身上有股冷冽不可侵犯之气,两种气质相结合,配上祸国殃民颠倒众生的脸,完全是主人mom级的人物。
兰嫣垂头坐在一边,深深叹了口气:“吴五和雄达晋一死,我们之前做的努力全白费了,这下可不就是天塌了。”
想到什么,她眼角慢慢渗出泪。因低着头,众人并未发现这个一向冷静的女子情绪竟然罕见地崩溃。
俞芷冷着脸丢给她一块手帕:“大家都打起精神来,好好想想后面该如何做。”
淳于羲没注意到她们话里其他的信息,她被吴五和雄达晋死了这个超级重磅消息炸裂到内心翻起巨浪。她走的时候,这俩畜生不是还在张罗人喝酒吗?怎么转头就死了?死得这么潦草?
“小怜。”兰嫣抬头看向淳于羲,美目里是摇摇欲坠的脆弱。“你今日去凝玉台,可有发现什么异样?”
淳于羲来的路上把各种辞对想了个遍,现下虽然脑袋昏昏,但也能对答如流。
她乖巧地拿出准备好的台词:“我今日和夫君送完东西后在茶室略坐了坐就走了,并不知凝玉台到底发生了什么。”
兰嫣点点头:“这吴五和雄达晋是戌时死的,小怜那会肯定早早离开了。”
她带着歉意注视着淳于羲:“我也是病急乱投医,还要把你再扯过来问一遍。”
淳于羲连连摆手称没事。
毫无头绪,众人再次陷入沉默。
就在淳于羲打算请示回去补觉的时候,祁慈忽然从外面急匆匆回来,潦草行了个礼,神情复杂道:“接到探子消息,一开始还是知府的人去查,后来惊动了巡影卫,把凝玉台围得严严实实。据说,吴五和雄达晋是被一伙土匪杀害的。”
俞芷皱紧眉头:“土匪?”
祁慈点头称是:“那伙土匪来头还不小呢,听说称霸牛背山一带。对凝玉台的财宝觊觎已久,这次宁愿折几个头领也要洗劫凝玉台。”
兰嫣满心疑问,觉得这个理由实在蹊跷:“既是为了劫财,那为何要杀了吴五和雄达晋呢?”
“许是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祁慈猜测道,“或者单纯泄愤。”
俞芷轻轻摇了摇头:“不对,杀了吴五和雄达晋会得罪一堆大人物,这些土匪不会这么蠢。实际上,他们都不敢去打劫凝玉台。”
她放下茶杯,果断道:“我能想到这一点,巡影卫自然早就知晓了。土匪抢劫杀人只是他们对外的托词罢了,凶手肯定另有他人。”
“算了算了。”俞芷捂嘴打了个哈欠,“我看今日不会得到什么有用消息了,大家快回去休息吧。”
淳于羲已经吃完最重要的瓜,不再多留,和兰嫣打了个招呼便匆忙离开。
她现在倒是一点都不困了,一大堆猜测和问题让她大脑格外活跃。
首先,就是这些土匪的身份,是否和今晚追杀她的那伙人有关系?还有,通过吴五和雄达晋藏着的修仙界法宝,就能得知这俩人绝不是一群土匪所能杀害的,估计近身都很难。
淳于羲坐在后院花圃前的秋千上,有一搭没一搭跷着脚晃荡,心里不知怎么忽然划过陆倾昱的脸。
他甩下她就跑了,然后现在还没回来,这期间吴五和雄达晋就死了……
念头一起,淳于羲立马打消。
还是不对。这俩人没惹陆倾昱,他犯不着回头杀他们。况且凝玉台发现的土匪尸体又该如何解释?
凌晨的风带着冷意和花香萦绕在鼻尖。
淳于羲靠在秋千架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嗯?空气里怎么还混着一股子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对血气极为敏感的淳于羲睁开眼,与不远处不知何时伫立在槐树下的陆倾昱不期然对视上。
他颀长身形被枝叶阴影笼在暗处,风翻滚起他浸满血的湿沉衣袍,发出沉闷的扑拂声。
陆倾昱往前走了几步,淳于羲这才看清他那张本就白如琉璃般透亮的脸现在竟有几分灰败之色,像尊昏暗薄雾笼罩下死气沉沉的玉雕。
偏他眼里杀完人的狂热和兴奋还未褪去,白皙脖颈上干涸的血痕在月光下映出刺目的红,指间的环戒因为失控而不断外泄出大量青绿色魂力。
这种令人战栗的诡异美感让淳于羲仿若回到了第一次见他的时候。
一只活脱脱从地狱里爬来的可怖厉鬼。